书城历史借党项人说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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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宋朝君臣的痛苦神态(8)

《续资治通鉴长编》记载,1072年,宋神宗与他的臣子们讨论对于投降宋朝的西夏人的安置问题。神宗以为,内附的西夏人,有的可能是被胁迫的,并非诚心归宋,想让愿归者留下,不愿者来去自便。

这样做,可以省粮食,免检察,“且足以示广大推恩”,向西夏诸国展示宋朝的胸怀与恩德。神宗将他的“思想”下发到基层,要各路详议,在集思广益的基础上,发出了诏书,诏“鄜延路经略使赵楔询问降羌,如有愿归夏国者,先以名闻。诸路准此。仍牒宥州,令于诸路界首交割。”神宗同意交还愿归西夏的党项人,并命令通知西夏,于确定的地点交割。

对于放还党项人,有人持不同意见。原州的首长种古说,招降蕃部(党项人),可用为向导,不应该问他们愿不愿意回去。让党项人归夏,原因在于大多数汉族官吏厌恶党项人。假如强令他们归夏,反而会损坏大宋的恩信、威望和形象。在此问题上,神宗又有所犹豫和动摇。王安石对神宗说,“臣固当论留得此辈无所利,但恐为患”。他说,古渭一带属户多饿死者,现在边疆极其虚弱,跟大宋很长时间的熟户我们都无力救恤,如果再进一步招西夏国的老弱收养,“岂为得计”,难以长久。

此处,宋神宗说了句与本文题目相关的话,他说“中国人固多,诚不赖西夏人”,但有人说收纳夏国人,使“彼人少,即于彼有害”。他们的思维是,让西夏人少了,便是对它的削弱。耕田者,打仗者就会减少。

王安石说,“陛下欲弱彼则先须强此,欲害彼即先须利此”。现在熟户饿死,将帅不能救恤,陛下还不知道,这样如何能困夏国。王安石说,他以为,当下的急务,在于了解和掌握将、相的情况,“以道御之”,使之不敢偷惰欺谩。如此,边防可治,边疆可固。

宋朝君臣关于人多人少,关于是否放归内附的党项人的讨论,很有意思。招引西夏人内附,以削弱夏国的主意有一定道理,但那是小道理。内附大宋的,多是老弱疾残的党项人,宋朝把这些人纳入势力范围,等于是替西夏办了敬老院、救济院、福利院,等于自己背上了沉重的包袱。

人是世间最宝贵的财富,此言不差。但人有数量与质量两个概念,如果两者统一,再好不过。如果数量多而质量愈差,还不如少一些。

解放战争时期,林彪的部下打长春,就比宋神宗高明。当时国民党守军十多万,而老百姓有好几十万。解放军围城后不是将百姓引出城,而是不许出城,将沉重的包袱紧紧捆在“国军”身上,让他们解决几十万人在被围城中的生计,让他们承受军事的、经济的、人伦的、道德的、国际社会的等各方面的压力。假如将老百姓接出城,国民党军队没有了包袱,没有了城中可能因饥饿而骚乱暴动的后顾之忧,他们守城的意志会更坚定,条件会更优越。那长春之敌投诚的可能性会更小,解放军付出的代价会更大。

宋神宗的意思是,中国(宋朝)人虽多,但不怕多;西夏人少,让他更少,就是胜利。实际上,中国(宋朝)人多的结果是已有很多边民饿死。人口太多,是社会的负担,国家和民族的负担。这个道理,历朝历代都有人明白,但真正大彻大悟,是在“史无前例的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之后。此时的中国人,真正体验到了人口增长过快,人口数量太大的危害,开始将计划生育定为国策,开始科学地对待人口的生育与增长问题。

中国人的计划生育政策是如何制定的,其理论依据历史依据为何,不很清楚。但在潜在的意义上,宋神宗的教训,宋夏人口问题的启示,王安石的感悟,也应是依据之一吧。

2007.1.9

大斤与小斤问题

公元1044年,为宋仁宗庆历四年,辽兴宗重熙十三年,西夏景宗天授礼法延祚七年。这一年,是宋夏议和的关键之年。

关于议和,宋所要求的,是西夏称臣,停止对宋境的进攻侵扰,而西夏则要求宋朝给钱、给绢、给茶,要求向宋朝出口青白盐,要求进行全方位的贸易。

在如何与西夏议和,应该答应什么、拒绝什么的问题上,宋朝许多大臣在出主意,想办法,在互相切磋、辩论,在向朝廷进言。

在宋朝君臣的交流中,我发现了一个有趣的问题,即大斤与小斤的问题。

《续资治通鉴长编》记载,知制诰(掌起草诏令的官)田况说:“朝廷前许茶五万斤,如闻朝论欲与大斤,臣计之,乃是二十万余斤。

兼闻下三司取往年赐元昊大斤茶色号,欲为则例。”田况算了一笔账,五万大斤,乃为小斤或曰普通斤的二十万余斤,那么一大斤则为四小斤多。田况说他听说朝廷答应宋夏和解后给西夏每年的五万斤茶是大斤,按以前给元昊的茶数量(斤之大小)的惯例给大斤,他表示不理解,以为不妥。他以为如果给了西夏五万大斤茶,有三方面的弊端,一是“搬辇劳弊”,运输不便,负担太重;二是“茶利归贼”,让西夏人从茶中获利(几斤茶可换一只羊);三是“北敌兴辞”,辽国人会以给西夏人的东西太多为由,要求享受后人所说的最惠国待遇,“一体均沾”,让宋朝给他们也增加钱物,包括茶叶。

对于给西夏人的五万斤茶是大斤还是小斤,宋朝议和的、签约的官员们心里也是一笔糊涂账。虽然说“然朝廷初无大斤议”,没说定是大斤,但也无小斤议吧。这里就有漏洞,有空子可钻,外交文书如果不严谨,有打不完的官司。

对于五万斤茶是大斤还是小斤的问题,许多爱国官员与将领忧心忡忡,欧阳修上了《论与西贼大斤茶劄子》:“臣伏睹昨者西贼来议通和,朝廷许物数目不少。内茶一色,元计五万斤。缘中国茶法,大斤小斤不同,当初拟议之时,朝廷谋虑不审,不曾明有指定斤数。窃虑西贼通和之后,须要大斤,若五万斤大斤,是三十万小斤之数。”欧阳修的说法,一大斤等于六小斤,与田况所说不同。欧阳修说:“三十万斤之茶,自南方水陆二三千里至,方西界。”他说当下民力困乏,陛下您屈辱地求和,本意是为让老百姓休养生息,如果给西夏这么多茶,在运输方面,“可使中国公私俱困”。欧阳修与田况一样,从三个相同的方面论述了给西夏五万大斤茶的危害。劄子的最后,欧阳修请求皇帝,如果他说的不错,则要早议定计,以便在外交斗争中赢得主动。

宋朝人关于大斤小斤的议论,让人有些兴奋,有些迷惑。“斤”

者,重量单位也。旧制一斤等于十六两,市制一斤后改十两,合五百克。那么,宋朝人的大斤一斤几两,合多少克?大斤一斤到底等于小斤的四斤多,还是六斤?小斤一斤合多少克?这些问题,相信历史学家早已解决,而我,则迷糊。对于搞清其绝对数量及大斤小斤之间的比例关系,我不是太有兴趣,我关心的是,在事关战和,事关宋朝生存与发展的关键时期,宋朝的某些重要的官员,在谈判与签约中却是那么随意。而如欧阳修、田况这样的大臣,则为国家与民族,为朝廷为皇帝,不假清高,不慷国家之慨,而是做到了“斤斤计较”。历史上,欧阳修们赋予了“斤斤计较”这个贬义词以褒义,以正面的意义,以辉煌的形象。

不论大斤小斤,只要为国家为民众“斤斤计较”,这样的人,品格高尚,人格高尚,重若千斤。

2007.1.12

“人遂以焚尸为耻”,悲夫!

人终有一死,或轻如鸿毛,或重于泰山。但不论轻还是重,人死后其尸体总是要处理的。

人死后尸体如何处理,不同的时期不同的地域不同的民族其方法是不尽相同的,甚至可以说有较大的不同。

在中国,葬式大约有天葬,即让秃鹫吃掉;有水葬,投入水中;有土葬,埋入地下;有车葬,将尸体用牛车拉着走,尸体颠下车后被野狼吃掉;有悬棺葬,将尸体盛于棺木,放之于山崖岩洞;有火葬,将尸体焚烧掉,留骨灰或不留。

葬俗严格地说,没有先进与落后之分,它只与一个民族的风俗、宗教以及经济社会发展的程度相关。汉族人自以为是,长期以来一直认为土葬是最先进最科学最道德最具人文关怀的。汉人为了买坟地买棺材买寿衣买随葬品,为了修造坟墓,为了土葬的停丧、发丧仪式,可以将家资耗尽,甚至落得“卖身葬父母”的下场。

汉人搞土葬,名义上是为死者,实际上更多的是为生者,为生者的面子,为生者能有一处“风水”奇好的祖茔,以庇佑子孙升官发财,家道兴旺,家族强大。汉族的皇帝大兴土木,修极其豪华宏大的陵墓自不在话下,汉族的有钱人为祖宗为自己修的坟,也极为奢侈排场。

改革开放后,出现了一批先富者,这些人先富之后,除了盖房买车吃喝嫖赌,还大修其坟,风景好、“风水好”的地方,修了不少“椅子坟”,这些坟,每座几万十几万几十万元不等。中国人尤其是中国的汉人,在世界面前出尽了洋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