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小说惊悚故事.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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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雪夜收菜人

文◎李谦 ◎里想

乔一航来到榆林村做村官的第四天,气象预报寒流突袭,气温会降到零下五度。

这里是著名产菜乡,才十月初,秋菜还有一少半在地里等着卷心,冻了就完了!村干部们都分到各村负责抢收,乔一航分摊到了二社。

晌午的时候,天气还很暖和,满地都是收菜的菜农,乔一航按家督促,发现公路边一块地没人收,他询问旁边一个村民,村民一撇嘴:“那是白梨花家的菜地,人家不差钱,菜都烂了也不怕,主任就别操心了!”

他抬起手指了指不远处一座漂亮的青砖大院套,乔一航正要赶过去,恰好此时那大门哗啦一声打开了,走出一个浓妆艳抹的妇女,乔一航还没松口气先就一愣,这妇女穿着华丽不说,还踩着尖细的高跟鞋,哪是出来收菜的样子?难道这就是那白梨花?

果然,她摇摇摆摆走向路边停的一辆小轿车,一个村民喊着:“白梨花,你又去城里逛啊?你家白菜不要啦?看把乔主任急的!”

白梨花远远喊了一句:“没事!这还暖和着呢,哪来的霜冻?我要参加同学聚会去!拜拜喽!”

一扬手上了小轿车,一溜烟跑了。

乔一航这个气啊,一矮身顺手帮那村民砍倒了几棵白菜,村民就跟他说开了:“人家老公是咱这儿有名的牛百万,在南方做生意好些年了,还在乎这点钱?”

乔一航皱着眉说:“不在乎这点钱还种它干啥?把地租出去也比糟蹋了强!”

看那村民还想再说什么,他老婆在前面催他抓紧干活儿,乔一航也顾不得说闲话,又去四下巡视。天快黑的时候,嗖嗖的小北风开始刀子一样刮人的脸,地里的菜也收好了大半,可那参加聚会的白梨花始终没回来,乔一航急了,跑到那大宅院敲起了大门:“喂!家里还有人吗?马上大霜冻,今晚不收白菜可就完了!”大门里静悄悄没个声响,乔一航忧心如焚,自己来到村里的第一项工作,要砸在这白梨花手里。

晚上八点多,北风呼号起来,乔一航推开宿舍的窗子,雪花呼地扑了一脸。他翻出一件羽绒服穿上,拿着手电走了出去。来到自己负责的片区,满地不见一个人影,地里到处是垛得整整齐齐的白菜,都苫盖着棉帘子,干草。

乔一航径直奔着白梨花家的菜地过去了。

远远地,一个黑糊糊的人影在地里忙碌,就着微微的雪光,能看见她把菜砍倒,码好,苫盖。乔一航心里一松,看来这白梨花还有点正事。他跑过去,到了跟前才看见,她一改白天的时髦装扮,头上裹着大围巾,身上穿着蓝大褂,也看不清眉目。乔一航气呼呼说了句:“早干吗来的,聚会就那么重要?”就帮着忙起来,白梨花嘴里似乎咕噜了一句谢谢,两个人各自忙自己的,也根本没工夫搭话。可乔一航越来越觉得那身形不咋像白梨花,他问了几句,那女人只顾着干活,也不吭声,乔一航也就不再问了。

雪越下越大,菜终于全部收好苫盖完毕,外皮大概得有点冻伤,不过损失应该不大。乔一航直起腰看看表,十点半了,他长出了口气:“总算抢完了,你也回去休息吧。”

那女人忽然踉跄了一下,一跤跌倒,乔一航急忙伸手去扶,就在这时,远远地两束强光射了过来,乔一航的眼睛一下子啥都看不见了,等他适应了一下,看见一辆轿车在白家大门前停了下来,车上趔趔趄趄下来的,是那白梨花!

乔一航迷惑不解,不由自主地走过去几步,看那车上随后跟下来两个男人,搀着她往院子里走,白梨花醉醺醺嚷着:“我没醉,没醉!谁说我醉我跟他急!老班长,明天你家酒店开业,我还能喝!喝!”两个男人敷衍着她,开了大门进去了。

乔一航皱着眉头摇摇头站住了,回头寻找那个跟自己忙碌了小半夜的收菜人,空旷的雪野却不见一个人影。他看看周围码得整整齐齐的菜,抖抖脚上落的雪花,才觉得两只手火辣辣地疼,都磨出了血泡。

乔一航飞快地跑回宿舍,喝了点热水。躺下朦胧睡着的时候还在琢磨:跟自己干一晚活儿的女人是人?还是鬼?

第二天乔一航出去开了一天会,回来时已经很晚了。转天一大早,他刚到村部,二社一个村民就来找他,说白梨花家出事了!

乔一航跟着村民往白家赶,一路上听了个大概。

这白梨花的丈夫牛百万常年不着家,家里有一个女儿,读的是寄宿高中,平日很少在家,还有个六十多岁的婆婆。白家住着村里数一数二的好房子,居然把婆婆撵到楼后面一间半地下室的棚子住!婆婆气管不好,前几天还得了重感冒,白梨花天天忙着打麻将,想起来就给端一碗饭过去,忙起来一天也不登棚子的门。村民们看不过眼,这才要村上出头管一管。

到了白梨花家,村民一边推大门一边说:“老太太刚强能干一辈子啊,那白菜都是她没瘫时种的!”

他们先来到小棚子,屋子里很暗,老人蜷缩在一张板铺上似乎还在熟睡,乔一航心里一酸,在门口叫了两声,老人没吭声。

他才要过去,耳边传来激烈的喊声:“妈!你昨天去随礼了?你是不是又一天没给我奶奶送饭?你不是答应我让奶奶搬回正屋吗?”乔一航压着火气来到正屋,一个十五六岁背着书包的女孩正在指着白梨花责问,屋里还有几个气愤的村民。白梨花看见了乔一航,语气软和了点:“我昨天回来时都快半夜了,我这不正要给她送饭吗?家里这么多好房子她不愿意住,自己情愿住棚子,赖我啊?”

女孩气愤地说:“那是你嫌乎我奶奶咳嗽吐痰,还说屋子里有菌,天天掸消毒水,弄得这屋子跟医院似的,我奶奶闻着那味就吐,没办法才自己张罗住棚子的!”说完就跑出了屋。

乔一航和村民都数落着白梨花,她脸上有点挂不住,脸子一撂嚷起来:“你们当官的是不是啥都管?那好,我老公在外边小老婆成堆了,天天吵着跟我离婚,这都好几个月不往家邮一个钱!我闺女的学费还没着落呢!你们帮我管管他吧,他要是回来好好跟我过日子,我就把他老妈接到正屋,天天端屎端尿也愿意!”

乔一航愣住了。白梨花得理不饶人,诉说起自己嫁过来在牛家过的艰苦日子,后来索性拽着乔一航的手让他给牛百万打电话,正在纠缠不休,外面有哭喊声传来:“奶奶!奶奶!”

几个人吃了一惊,急忙跑到棚子,白梨花的女儿和几个村民正在对着老人哭叫,乔一航过去一摸,老人的身子都凉透了。

女孩哭喊着拨打了120,撂下电话捶打着白梨花:“都怪你!是你害死奶奶的!”

白梨花躲闪着,一脸愧疚地说:“我昨天一早赶车去随礼,走得匆忙就没给你奶奶做饭。回来都半夜了。我听这屋没动静,以为她睡着了……”这时120赶了过来,医生翻看了一下,说人起码已经死了一天了,初步推断是大幅度剧烈运动引起的过劳性猝死。

众人惊愕的目光里,白梨花羞愧地流下了眼泪,女孩哭诉着:“我昨晚在学校做梦,梦见下大雪,奶奶一个人在地里收白菜,还告诉我尽快赶回来见一面。没想到……”

乔一航回想起雪夜一起收白菜的那个女人,忽然一切都明白了。大家默默搬动着老人的遗体,老人的枕边忽然飘落下一张纸,白梨花捡起来看了看,没等看完就扑通跪在了老人的遗体前,号啕大哭。

乔一航捡起纸条,扫了一眼忽然读了出来:儿啊,老婆不是大白菜,一季的白菜都舍不得扔,患过难的老婆哪能说扔就扔?那不是人干的事!回家跟梨花好好过日子吧。梨花,别拿白菜不当回事,今年秋菜贵,能卖好几千呢,够我孙女交学费了。

一时间屋子里静得出奇,村民们默默地给老人擦洗手脚换衣服,老人的手上都是血泡,还在淋淋漓漓淌着血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