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天门的天兵天将都知我是司命星君的徒弟,便也轻易进了天庭。我化成原形直奔寒蝉宫中娆玉所在的涧水殿,她虽只是上仙,却因着王母这层关系,优居娇养。
一路上,那些个神仙都以为我是哪位上神家的神兽,只管让了路。我冲进涧水殿,侍从小仙纷纷怜爱地将我望着,念叨着不知谁家的神兽迷了路。我张望一番,庭院中娆玉正闲闲地躺于藤榻上吃着葡萄,哪里是刚受了什么强行惊吓的姿态,分明是享福修养着,真是演技高手,让人恼火的很。
我化出原形立于她面前,小仙娥纷纷惊喊了一声,却听娆玉波澜不惊地吩咐道:“都退下吧。”
那些小仙互望一眼,便乖乖离了去。娆玉徐徐起身,对着我盈盈一笑:“我等了你很久。”
她竟然还笑得出来,若不是因为她,遥止岂会是如今这个模样。我哥哥又岂会被陷害至水牢。我怒视着娆玉,没有说话,蓄势待发。
她走到跟前来,唇角抿出一丝嘲讽的意味来:“如今主动权在我手上,你瞪着我也没有用。你不妨乖乖地与我做笔交易,好让你哥哥安然无恙。”
我看着她冷笑了一声,扬起右手,狠狠地掴了一掌过去,她始料未及,怔在了原地,反手欲还我一掌,我一把握住她的手臂,说道:“这一掌,是替遥止打的。你欺骗他中毒在先,害得他被禁沙沼泽,却又在北荒害他死于非命。你的心被狗吃了么?!”
她挣扎着右臂,使劲一扯,收回了手,双目染上恨意:“我害了遥止?害了他的明明是你!若不是因为你,他岂会受了内伤……”
不等她说完,我反手又是一巴掌过去,五指红印现于她的脸庞,她踉跄了一步,瞋目切齿地甩出一道仙力来,将我弹至地上,我吃痛了一记,又站起身来,说道:“你本想借天帝杀了我,又派水离欲将雷击攻于我身,谁知我命大,被遥止给挡下来了,却害了遥止。如今你又陷害我哥哥清白,让他深受水牢之苦,我即使打你个千万掌,哪怕杀了你,也解不了你我之间的恩怨!”
她抚脸瞪了我许久,竟哈哈笑了两声:“听闻水离是你杀的?杀的好,反正也是个没用的东西,不过是劈几个雷给你,竟也办不成。正好盗取雷器之罪也不用他受了,一死百了,免得惹到我身上来。”
她不屑一顾地说道,愤怒的脸庞蕴出几分哀怨来,“你竟然说我害了遥止?那么我问你,他是为了谁才伤了自己?为了谁受伤了还耗用仙力托起梵若塔?为了谁被魔少一剑刺穿胸膛?又是为了谁被雷击?还不都是因为你!都是你害的!是你害死了遥止!”
我心中被狠狠地剜了一刀,黯然无底,遥止确实事事为我着想,可我还误会了他这么久,我不知前事,悔恨难当,可若不是娆玉故意陷害,又岂会是如今这个地步,我抬眼看着她:“我从没故意害过谁,问心无愧。遥止的情是我欠他的,我自会用我的生生世世去还,他是我的夫君,也轮不到你一个外人来指责。你先问问你自己的良心,若不是你作恶多端,三番四次的陷害我,还欺骗遥止,怎会落得如今的场面?”
她冷哼一声道:“我说过,我想要的我便要得到,即便他现在死了,也该是我的。你一个小仙,也算是福大命大,本以为天帝听到娘娘的进言,轻则打出你魂魄,重则毁元灭迹,谁想你还有人撑腰。三雷劫竟也躲过了。你说什么你的夫君?真是笑话。”她缓缓地扫了我一眼,“这世上最傻的人就是你。我千方百计地留遥止在我身边,而你呢,却是一步一步地推开他。”
“千方百计?你难道不是不择手段么?龙宫那次陷害我不成,竟想着借刀杀人,将我的身世透露给天帝,好让天帝解决了我,只可惜,让你失望了。我是傻,不知遥止的用心良苦,可你比我更傻,因为你执迷不悟,蛊惑毒心。”我扶稳身子断然回道。
“执迷不悟?”娆玉苦笑了一声,“你算什么,岂能知我心?”
她暗下目光来,伤神地坐于石凳上,“你以为遥止死了我不心疼么?我从没见过像遥止这般的神仙,那些与娘娘提亲的人根本无法跟他相比。那年我只不过是刚巧路过一座山头,却遇见了娑罗树下脸色苍白的他,遍体鳞伤,身上竟毫无仙力。而他的神情是如此绝望,救了他,他也不开口说一句话,踉跄着就离开了。我难以忘记他的身影,打听许久才知,他便是遥止上神,为了心爱的人跳下了堕仙台的痴情男儿。”她抬眸复杂地看了我一眼。
我心中一紧,那定是遥止下凡后返回天界之时,想到堕仙之苦,不由得一阵心疼酸楚。
“人有时候很奇怪,明明是别人的爱,越是深厚,越想占为已有,总觉得,别人有,我自然也该拥有。而那以后,我从未那般强烈的渴望,渴望有一天他也会那样爱我。我打听了他所有的一切,知道了他的身世,原来他竟是佛主遗落的一颗念珠所化。本是无情无欲之仙,却与自己的徒儿生出****来。你知道么?那时候,我有多嫉妒你。”她恨恨地看着我,似乎要在我身上看出个窟窿来。
我却明白了那日小绿说的话,为何魔煞之心要封于遥止的体内,既是念珠所化,那么他的身体就是最好的制魔压煞之处,且不会被攻心吞噬。
从前我小时,以为神仙需要同类与同类才能互通婚姻,想着自己是朵花,便问师父他是什么所化。他轻描淡写地说是玉临树所化,然后不明所以得看着我在那乐了半天,想着树和花也是同类。却不知是他随口编的,这三界哪有什么玉临树,而是他说自己玉树临风的意思。想起此处,才发现,原来我与遥止,有这么多的回忆。
“我找着借口寻到他时,他已去闭关。”娆玉的话打断了我的思绪,她也像是陷入了往事中,继续道:“我一心一意地等了他很久,直至他出关,谁知他刚出关便赴四荒镇妖,天帝许他功绩,他只求了一件事,便是让天帝取消他与素夭的婚约。我心中暗喜。求得他当了我的佛禅老师后,时常与他相处,越是相处,便越是喜爱。他看起来冷峻,却总是温文尔雅。他笑起来时,是沁人的清泉。旁人总说我们是一对,我缄默不语,我迟早要嫁给他。”
她沉默许久,回过神来,寒着目光看着我,语气冰冷,“你有我的勇气么?我说爱他便是爱他,接近他陪着他,在他最痛苦的那段日子在他身边,而你呢?你为他做过什么?凭什么你一出现,就将他占为已有?你不配!你不配。”她高高地仰起头,“所以,我要留住他,哪怕他不爱我,我也要留住他。不管用什么方法,只要他在我身边,他早晚会喜欢上我。”
“所以你就不择手段要毁了我?你最擅长的就是借刀杀人,不是么?”我讥唇反问道,感情从来都是付出不求回报,也不是赤裸裸的占有。
她勾起嘴角笑道:“不错,借刀杀人是个多美妙的一个存在。我知道遥止会醒过来,那玉龙山,那可是我的故乡,我想要什么消息都有。而现在,便是我得回他最好的机会。”
我冷冷地回道:“我说过,你可以算计我,但不要算计到我亲人的头上。你会后悔的。”
她不屑地笑了一声:“后悔?你能把我怎么样?你还想不想救你的宝贝哥哥?”
我长袖一挥,化出我的苍珠剑:“我哥不可能对你做那种事,是你使计陷害他!”
“哦?陷害?那你怎么证明呢?”她缓缓地靠过来,轻声道,“难道你要宣告天界你哥哥是个恶心的断袖?”她抿唇笑了几声,“断袖就不是罪么?”
“你……你明知道我哥是……,还故意陷害他!”我怒气上头,将剑指着她。
“我知道了才能陷害他呀。你也知道,天帝的妹妹就是不堪清白之辱,才自缢的,天帝最痛恨的便是色徒,所以你哥哥才会被关水牢,你以为你哥哥还能活着出来么?”她神色猖狂,“说来也巧,听说南禹山的新凤王继位后,你哥哥失魂落魄地追了过去。还传闻两人在宫内闭门了一天一夜。两个大男人,这可就是怪事了。你是愿意你的哥哥被关水牢郁郁而终?还是以断袖之罪被鞭刑而死?还是与我交易,让他完好无损?”
“卑鄙!”真是卑鄙无耻,我愤然,剑柄上的羽灵发着红光,我将剑抵至她的胸口,“放了我哥,不然剑就穿透你的身子。”
“你以为你打得过我么?”她横眉。
“我当然打得过你,你不过是上仙罢了,抵得住凤凰的灵力么?”源方给我的羽灵派上了用场,我也是问过后才知,羽灵的力量强大,大约可以抵上千万个我。如今,刀自然是要用在刀刃上。
她的脸色微微一变,只一瞬,又恢复常态,往剑口走近了一步,媚笑道:“你可以杀了我,我不怕。杀了我,你哥哥不仅出不来,还会连累你的爹娘。你觉得王母娘娘会放过你的家人么?想要威胁我?没门!”
我僵住手中的剑,迟迟没有送过去,她果然会算计,已经算计好了最后一步。今日我即便杀了她,到头来也保不住家人。我真是气糊涂了,我得从长计议。
“想要救你哥哥,很简单。你只需写一份下凡恳请书便可,恳求天帝准你下凡当一世凡人,不再回天界。我自然会放了你哥哥。”她挪开我手中的剑,看着我徐徐道,“我只要你永远离开天界,遥止醒来,不会有记忆,那么他就不会记得你。他看到的人会是我,爱上的也会是我。”
“上仙真是打得个好算盘。”我收回剑讥讽道,沉思许久,终是回道:“我答应你的条件。”
心中已做好了该做的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