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军事二十世纪十大经典战役·逐鹿中原—淮海战役
29244400000022

第22章 全歼黄百韬(9)

黄百韬狠心啊!他的兵抓了我们解放军二十几个人,他就叫:枪毙!一个个全枪毙啦!他还放毒气。我们的部队被毒昏了几十个,被他的兵一个一刺刀,扑通扑通,还没醒过来,一个个全捅死啦!狠啊……

发起总攻

粟裕走出周家砦华野司令部,掀开袖口。看看手表。手表上的分针不顾秒针地催促,很沉得住气地自顾自慢慢移动。他可忍受不了这个慢吞劲。

11月19日上午10时,是总攻碾庄圩的时刻。

经过17日至18日两天外围作战,四纵已攻占小太平庄、大牙庄,俘敌一千余人;六纵攻占了前后黄滩,歼灭敌四十四军军部,敌一五○师少将师长赵壁光率部投诚;八纵、九纵已经攻占碾庄外围,直逼碾庄圩核心阵地。至此,黄百韬兵团一○○军和四十四军已被华野将士全歼,二十五军和六十四军已被歼灭一半以上,现只剩不足八个团的兵力据守在碾庄圩和东、北两向的七个村庄。

粟裕并不轻敌。他告诫他的将士,敌人的圈子愈小,火器便愈加密集和凶猛。

静悄悄的。苍白的太阳循着它固有的抛物线轨迹,如一面飞碟在无声地转动。天空蓝蓝的。几片薄薄的云翳似乎从来就固定在那里,像大理石的花纹冰冷而坚实。一阵微风吹过,没有寒意,只有那轻微的火药味令人想起春节的早晨……

还有一分钟。秒针还有一圈。对于黄百韬兵团的将士们来说,许多人的生命之旅只有这最后一圈的路程了。然而,他们并不知道。

粟裕放下袖口。就在这一瞬间,黄淮平原颤动起来。

粟裕命令对碾庄地区实施三十分钟的炮火急袭。他深知碾庄圩里敌人的密度,一发炮弹能杀伤很多敌人。为了减少进攻部队的伤亡,他巴不得全靠炮火解决问题。

黄百韬明白这一天意味着什么,便命令他的炮兵对共军发射完它的全部炮弹。

轰炸机群来了,但它们已看不清任何目标。方圆二十里严严实实地覆盖在浓烟凝成的黑云之下,轰炸机群如在飞越雷电云带,慌忙爬高,对那些支援前线的一路路的民工大施淫威。

三十分钟的炮击,碾庄落下了数万发炮弹,使这座曾有二百余户人家的村庄变成了平地。只有几面幸存的高墙如同沉重的破帆,在黑烟中晃动。

冲锋号响了。从东南方向进攻的八纵将士追逐向纵深延伸的炮火,发起了冲锋。但是,这些一心想冲进庄去捉拿黄百韬的勇士们一片片地倒下了。

“怎么搞的?”八纵司令员张仁初在电话里冲炮兵团团长武鸣亭吼起来,“你那些炮都打了些什么东西?”

武鸣亭比张仁初还急。六千余发炮弹竟没有摧毁敌人的火力点,听说步兵团还损失不小……怎么回事?武鸣亭的脑子嗡嗡直叫。炮兵使用不当吗?没错呀,榴弹炮群破坏敌人的指挥系统,三八野炮群专打高物目标,山炮直接摧毁明碉暗堡,迫击炮在最前沿,专门压制散兵壕和敌后续梯队……要说有问题,说不定是步兵冲击动作慢了。但他不敢埋怨步兵团,人家已经很惨了。

“你给我到前沿去看看!”张仁初很喜欢他的这个炮兵团长,说话从不客气,啪地扣上了电话。

张仁初不讲,武鸣亭也会到前沿来的。他和步兵团政委南平波找到第一梯队幸存的一个班长,询问敌人火力情况。

“报告政委!”那班长双手比划着,似乎正想一吐为快,“炮火一延伸,我们就猛冲起来,可一过水壕就觉得不对头了。敌人的冲锋枪乱打,我们上一个倒一个,上两个倒两个,上三个倒三个……”

“别上了!”南平波拦住他,“不能迂回吗?”

“咦?”班长睁大眼,做惊怪状,“往哪里迂回?我伏在壕边一看,到处都是火光、机枪。有两个组从另一个开阔地冲上去,谁知人家的火焰喷射器一扫……唔……唔……”班长掩面痛哭,跺脚骂道:“他妈的炮兵吃干饭的……”

“瞎说!”南平波吼了一声。那班长梗住了,定定地看武鸣亭。武鸣亭的嘴直哆嗦,他上前一步,握住班长的手:“谢谢你,同志!”

武鸣亭到了最前沿。哈着腰顺着壕沟前进。

双方相距不足七十米。敌人发现有人在观察阵地,一阵一阵地扫射,就是不准武鸣亭抬头。武鸣亭自然不会罢休。他摘下帽子,放平了头,将脸横贴在沟沿,一只眼在上,一只眼在下;他看清了,敌人阵地的第三道鹿砦边地形起伏,原来是盖沟!好家伙,藏在这里!炮兵只注意打突出地貌,忽略了鼻子底下……

又一次炮击开始了。武鸣亭乱打一阵炮,命令炮火延伸。这当口,前沿的步兵制造出与上次相同的冲锋呐喊声,响彻霄汉。

黄百韬的官兵们以为和上次一样,群羊出圈般的涌出盖沟,占领射击位置。但他们抬头一看,不好!前面一个共军也没有。“快回……”

已经来不及了。就在这一刹那,武鸣亭的炮群掉过头来,炮弹劈头盖脸地落下来,报了那一箭之仇。

华野八纵的将士向碾庄圩纵深勇猛推进……

从西南方向进攻的华野九纵比八纵要困难些。这里的水壕如一条小河,足有七八丈宽,水有多深呢?听老乡们说,再高的汉子也要没顶。石桥倒是有一座,可以走一辆大卡车。就是这座石桥,夺走了许多山东子弟兵的生命!凶暴而狡猾的敌人专门留下这座诱人的石桥,用五挺机枪组成严密的交叉火力网,等待世界上最优秀的军人。

一个班上去了,倒在桥上,又上去一个班,叠在桥上;一个排上去了,又堆在桥上……“架桥!”七十四团一营三连三排负责架桥的十个战士扛着门板,还没冲到小河边竟全部倒下。

跟着部队运伤员的担架排排长于培义直落泪:“咋搞的!咋搞的呢!”

排长王岐山看着小河水急得抓下帽子直扇风,吼道:“李士祥,看这吊河到底有多深?”

李士祥是个新战士,还没有单独执行过任务。班里的老同志都没有了,他有点慌乱,不知道自己究竟干什么好。排长一吼,他猛一怔,反而沉着起来。但他毕竟有些胆怯,出发时一双又大又亮的牛犊子般的眼睛看了排长一下,想说什么却欲言又止,扭头向小河边摸去。王岐山在掩体下等得很焦急,准备另派一名老战士。就在这时,小李跌跌撞撞地回来了。他扑进排长怀里,两眼死死望着排长,长长的眼睫毛挂着水,如含露的弱草。

王岐山摇晃着他,问:“怎么了?水深不深?”

小李不说话,摇摇头。

“河底硬不硬?”

小李又是摇摇头。

“能冲过去?”

小李点点头。突然,小李的身子一歪,手一松,肠子流了出来,顿时气绝。“冲过河去!”王岐山一声狂吼,“为小李子报仇……”战士们跃出战壕,向碾庄的护庄河扑去。

这里离黄百韬的兵团司令部不足五百米。

徐东打援

一连几天,蒋介石的脸色始终都阴沉着,不时地在发脾气。解放军攻克宿县,截断徐蚌线,使他在徐州地区陆上惟一的补给线丢了,连他的大本营与徐州集团的陆上联系也被切断了。在南京黄埔路官邸,蒋介石又一次召集军事会议,责备刘峙无能,然后匆匆忙忙地制定了援救黄百韬的作战方案。

为了保住徐蚌,解救黄百韬,蒋介石不遗余力地先后调集了国民党第39、54、98军和华中的黄维兵团,共80多万兵力投入到徐蚌线的作战上,用以解救徐州的危局。

会后,蒋介石又在黄埔路官邸召见了杜聿明,委任杜聿明为徐州“剿总”副总司令兼前线指挥部主任,全权指挥徐州各兵团,并令杜聿明立即赶往徐州,率邱清泉、李弥两兵团东援,限10天内与黄百韬兵团会师;派顾祝同到徐州督战,并派飞机到碾庄圩地区上空,给黄百韬和各军军长空投亲笔手谕:

“此次徐州会战,关系党国存亡,只许成功,不许失败,地形、工事、兵力,我都优越,胜利在握。

望激励将士,以尽全功。”

蒋介石孤注一掷,企图扳本,毛泽东却高瞻远瞩,胸有成竹。

西柏坡。毛泽东和中央军委的其他领导在深思熟虑之中,他们已经意识到了战争规模的扩大,在淮海将是一场全线大决战。

11月14日,根据战局的变化,我华东野战军也做出了新的调整部署:由谭震林、王建安指挥第4、第6、第8、第9、第13纵及特纵,共6个纵队攻击位于碾庄圩的黄百韬兵团;由10纵司令员宋时轮、政委刘培善指挥第7、第10、第11纵从徐州以东阻击来援之敌;由韦国清指挥的第2、第12纵和中原野战军第11纵及鲁中南纵在徐州以南断敌后路;以华东野战军1纵作预备队,在单集待命;江淮军区两个旅南下包围灵壁。

就这样,中原野战军、华东野战军全线出击,徐州“剿总”惊慌失措,首尾难顾。战役开始前,我军在徐州周围的作战行动,曾使刘峙误认为我要攻打徐州,拼命把兵力向徐州集中。当发现黄百韬兵团被围后,蒋介石严令刘峙全力支援解围,于是刘峙在11日下午决定调第2、第13兵团,共5个军12个师的兵力向徐东方向进攻,企图解救黄百韬兵团。

为完成徐东阻击任务,宋时轮司令员召集第7、第10、第11纵,开临时作战会议。他说:“我们和国民党军打了20多年的仗,现在要进行最后决战了。蒋介石眼看黄百韬兵团被围,急令徐州’剿总‘派邱(清泉)、李(弥)兵团拼死东援。根据中央军委和毛主席的指示,华东野战军前委以8个纵队在徐州东面和东南面打援。”刘培善政委接着说:“消灭黄百韬兵团要用两个拳头:一个在碾庄圩地区,一个在我们这里,少了哪个都是不行的。打援这个拳头关系到全局。”听到这里,大家的心情既兴奋,又紧张。

打阻击,尤其是对付像邱清泉、李弥这样具有现代化装备的国民党军主力兵团,困难是很大的。同时,纵队领导要大家以最快的速度抢占有利地形,抢修工事,准备以阵地防御与运动防御相结合,坚决挡住敌人,保障我主力全歼黄百韬兵团。

在场的各纵领导纷纷表态,坚决阻住东援之敌,确保主力部队消灭黄百韬兵团。

11月11日,10纵28师首先抢占徐州以东胡山、大庙山、前柳庄、寺山口、侯庄一线长达10多公里的阵地。

同时,7纵在10纵左邻,以已占阵地为第一线,以单集以北、大许家、刘芦家、麻谷子及其以东地区为第二线,在纵深约17公里、正面近10公里的地带也拉开了阵势。

徐东地区除有几座不大的山头外,都是无险可守的开阔地,经过一天的抢修工事,一条条堑壕就挖出来了,一个个掩体修起来了。11月13日,原属中原野战军的第11纵兼程抵达双沟镇、大王集,占据了7纵左邻阵地。阵地地形情况与7纵、10纵大致相同,同样无险可守,且纵深不长。

11月12日,邱清泉、李弥兵团5个师向东推进,先用两个团的兵力,以6辆坦克引导,向我寺山口阵地猛攻。寺山口处在寺山的中间凹部,是通往碾庄圩的必经之路,而寺山是一座光秃秃的小山,因为山梁上到处都是岩石,所以很难在这里修筑工事,给防守造成了很大困难。

我84团在这里奋起阻击。坚守在寺山口正面的2营,在一天中连续10余次打退敌人整连、整营、整团的攻击,为兄弟部队修筑主阵地工事赢得了时间。坚守在南山坡的“苗树柏班”,接连打退了敌人4次攻击。在人员伤亡、弹药减少的情况下,面对凶恶的敌人,班长苗树柏端起刺刀大声喊道:“同志们,没有弹药,我们用刺刀、枪托、石头,坚决把敌人挡在寺山口外!”第一个冲入敌群。战士们挥着铁锹、小镐,举着石头,端着刺刀冲向敌人。敌人的进攻又被打退了。

13日上午9时左右,敌机向83团阵地轰炸,接着是重炮轰击,敌人开始向我全线进攻。转跟间,我团山、马山一线阵地和村庄成了一片火海。这时,敌人冲上来了,在敌人接近我阵地50米左右时,反冲击的第一枪打响了。

霎时间,排子枪、轻重机枪、手榴弹、追击炮弹纷纷射向敌群,敌死伤过半。不久,敌出动更多的兵力,第二次向我进攻。我军阵地几度出现险情,连续4次打退了敌人的进攻。后来,打红了眼的敌5军200师一部竞动用了23辆坦克,向我82团马庄、姚庄、大庙阵地疯狂进攻。

当敌人接近前沿时,全团指战员一齐跳出工事冲入敌群,展开搏斗。经过两个小时的激战,敌人丢下被炸毁的4辆坦克和遍地的尸体溃退了。

此时,转移到小辛庄、解台子一带的我28师一部,正准备同敌人进行再次较量。14日拂晓,宋时轮司令员打电话给坚守在解台子阵地的82团1营宋营长:“宋家烈同志,你们当面敌人是第8军,你们这个阵地十分重要,你们的任务是艰巨的,也是光荣的。你们要人在阵地在,坚决与敌人寸土必争,只要还有一个人,只要还有一口气,就不能丢了阵地!”宋营长放下电话,立即向全营同志传达,阵地上响起了“人与阵地共存亡,坚决堵住第8军”的响亮口号。上午8时,敌人向我军发起了攻击,无数枚炮弹在我军阵地上爆炸,敌机也在我军阵地上空盘旋扫射。数倍于我的敌人向我解台子阵地冲来,妄图一举突破我军防线。1营指战员用机枪、步枪、冲锋枪向敌人射击,手榴弹接连在敌群中开花,连续打退了敌人10余次的冲击,歼敌千余人。

14日,敌5军200师、8军42师、9军166师在20辆坦克和飞机大炮的掩护下,分三路向我前后场、冯庄、太平庄阵地进犯,我各部奋勇阻击,与敌人反复争夺,硬是把敌人挡在阵地之前。

17日,第10纵队主力移至彭楼、石沟、吴窑一线,敌人也尾随而来,企图迂回我军彭楼阵地,趁夜偷袭,但很快又被击溃了。

在此期间,7纵、11纵也通过顽强阻击和不断反击,给东援之敌以沉重的打击。在这一阶段的作战中,在仅有几座乱石山的开阔地带,面对仅仅相距40公里增援之敌和被围之敌的两个兵团,10纵在7纵、11纵的配合下,把徐州东援之敌阻挡在大许家以西地区,保障了主攻部队围歼黄百韬兵团的胜利。从徐州到碾庄圩,邱清泉、李弥或是黄百韬若驱车而行,不过区区1个小时的车程,若同时出发相向而行,最多过半个小时即可会合。然后在这11天中,我军宋时轮兵团令他们付出了1万余人、30辆坦克、12万余发炮弹的代价,而敌军仅仅才前进了不足20公里。

时间就是胜利。赢得了时间,就是赢得了胜利。

支援的邱清泉、李弥兵团没有任何进展,蒋介石气急败坏地在电报中严词训斥邱清泉:“共军不过两三个纵队,为什么你们两个兵团都打不动?”实际上,我军有5、6个纵队,见此形势,蒋介石不得不派顾祝同、郭汝瑰前往徐州督战。

虎口拔牙

根据华野首长命令,我8纵的作战任务是:和兄弟纵队南北对进突击陇海路上炮车、运河车站守敌;西抗援敌,东阻黄百韬兵团西逃,保障兄弟部队对其围歼。在战役发起时间上,中央军委要求北起临城(今薛城)南至淮河,西自商丘东到海州几百里的战场上同时打响,使各处之敌都受到攻击,不能互相照顾,便于我对黄百韬兵团的合围。

8日,我8纵于郯城以西地区,徒涉水深及腰、寒冷刺骨的沂河、白马河,向作战地域开进。9日拂晓,纵队侦察营于纪集、董庄勇敢机智地歼灭了“地头蛇”王洪九的保安2团1500余人,我全营无一伤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