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鹏把那个发泄果带回家去了。
那天晚上,吃过晚饭后,宋鹏妈妈的麻坛战友如期而至。宋鹏妈妈摆开阵势,各路神仙很快就进入了角色。
屋子里烟雾弥漫,麻将声声,吵闹阵阵,好不热闹。
“宋鹏,作业写完了,让妈妈签字!”每过一阵,宋鹏妈妈都不忘记朝里屋喊一声。宋鹏像往常一样被关在里屋,名义上是写作业,实际上是在玩游戏机。其实也没有什么好游戏机,不过就是一个简单的俄罗斯方块游戏机而已。
为防止宋鹏上网玩电游,宋鹏家里没有买电脑。但是即便没有电脑,宋鹏在外面也已经是《魔兽世界》的玩家高手了,跟我和熊洋这种菜鸟完全不同。我们对于网络游戏基本不懂,最多也就玩玩泡泡堂。
宋鹏的技术全是苦练出来的。这种苦,不仅是在时间和体力上,还包括了省吃俭用、忍饥挨饿。
宋鹏家离学校比较远,中午放学回家不方便,宋鹏妈妈就让他在学校一个退了休的老教师家里搭中餐。原来是希望他能节省时间好好学习的,但宋鹏每天中午都到外面的网吧里去上网,隔一两天又逃一顿中餐,这样就可以把伙食费省下来。在老师家里搭餐收费很高,一般情况下一个盒饭也就五块钱,但到老师家里搭餐的话,收费是盒饭的四倍甚至五倍。
宋鹏就这样勤学苦练,把自己练成了游戏高手。
晚上放学回到家,人虽然在家里,但心思还在游戏上打转,情绪也很亢奋激昂,跟爸爸妈妈三句话不对就顶起来了。
“宋鹏,你作业写完了吗?怎么还不拿来让妈妈签字?”宋鹏妈妈第N次打开里屋的门,探头朝里屋喊。
其实宋鹏妈妈签字也就是走走过场,不给老师落下不负责任的话柄。她一心想快点签完字,然后才可以真正安安心心地搓麻将。刚才由于注意力不集中,没注意上手的牌,本应该和的没有和,反而给下手放了炮,成就了别人的大番,损失惨重。
“还没写完呢,你老催什么!”宋鹏不耐烦地说。
“我不催你,你写到明天早上也写不完!”宋鹏妈妈说,“你个没良心的小东西,我为你操心,你还对我发脾气!怕是两天没打你了,你皮痒了!”
“你们吵死了,弄得我没法写作业!”宋鹏说。
宋鹏说这种话当然是不明智的,因为家里有妈妈的诸多麻坛战友,宋鹏说这种话就等于是下逐客令。
牌桌上,大家刚刚把麻将叠砌好,一圈新牌正准备开张。听了宋鹏的话,麻将桌上的人不自在起来,有人说:“好了,今天我们就到这儿吧,别搓了!”
宋鹏妈妈觉得很没有面子,她从麻将桌上“咻”地站起来,把满把麻将往前一推,麻将墙“哗啦”一声倒塌,撒落了一桌子。
宋鹏妈妈冲进宋鹏的房间,“啪啪!”抬手就是两记响亮的耳光。
宋鹏被打得一个激灵站起来。他两眼冒火,牙齿咬得咯咯响,双手紧握着拳头。他站起来比妈妈高出半个头,如果一拳打过去,他相信自己一定能把妈妈打出去好远。但他在努力克制自己——她是妈妈,我千万不能跟她动手!
然而宋鹏妈妈完全无视儿子的愤怒,那些麻友们还假惺惺地劝阻:“小孩子不懂事,别打他!”这话无异于火上浇油,宋鹏妈妈说:“不懂事?十多岁了还不懂事?要哪一天才能懂事?我看他就是贱骨头,就是欠揍!”
“啪啪!”又是两记耳光。
宋鹏忍无可忍,抓起桌上的西红柿,狠狠砸在妈妈的脸上!
西红柿发出“咔嚓”一声,像皮球一样弹了回来。
宋鹏又抓起那个西红柿,再狠狠地砸出去。这回西红柿没有砸在妈妈的脸上,而是砸在挤在门口看热闹的某个“麻友”身上,她受了惊吓,抱着头“哇哇哇”怪叫。
宋鹏下意识地抓起桌上的东西,朝妈妈,朝门口的那些人,朝房间外狠狠砸去!茶杯、书本、文具盒、磁带、复读机、台灯……东西一件接着一件飞了出去,宋鹏血脉贲张,脑子里一片空白,他没有看到大人们夺路而逃,也没有听到妈妈绝望的喊叫。
过了好久,宋鹏才意识到房间里已经安静下来了。打麻将的人不知道什么时候都走了,妈妈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啜泣。
在狼藉的地板上,那个红艳艳的西红柿格外醒目。所有的东西都破碎不堪,只有这个西红柿依然完好无损。
宋鹏首先捡起那个西红柿,把它放进书包里。然后,他开始捡文具盒、课本、练习册……他的心里一点愤怒也没有了,出奇的平静,就像是风暴过后的大海,风平浪静,波涛不惊。
第二天,宋鹏把西红柿还给甄帅,丝毫没提昨晚家里发生的事。
“怎么?不喜欢了?”甄帅问他。
“嘁!什么破玩意儿!”宋鹏哑着嗓子说。他的嗓子跟平时不同,粗哑了许多。
“你的声音怎么这样?”我问他。
“正常现象。”金典一副见多识广的样子,“他正处在变声期。”
“变你个头!欠揍!”宋鹏说。
没错,宋鹏正处在变声期,加上昨晚的声嘶力竭,嗓子全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