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军事中国工农红军西路军·回忆录卷(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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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1章 梨园口战斗中的陈海松政委

李良兴

1937年3月12日,这天是我们红九军惨遭损失的日子,也是50年来我最怕回忆的伤痛的一幕。

3月12日清晨,我们九军1000余人进入祁连山的关口——梨园口,我们的意图是紧紧守住梨园口,堵住敌人的追兵,好让总部和三十军展开。我们走了一整夜,饭也没吃一口,人困马乏,一到梨园口,陈海松政委立即率领我们军部一行人,上了一个山包。我们只走到半山腰,就望见不远处的路上,敌人的骑兵黑压压、杀气腾腾地盖了过来,陈政委大声喊:“快叫人们都上山!”

敌骑兵的速度很快,我们九军的部队还没来得及上到左边的制高点,敌人就冲上来了。

特别伤心的是,我们的子弹很奇缺。当时除我们军部人员还有挺轻机枪和每人三十发子弹外,战斗部队简直是完全处于束手待毙的状态中。敌人一上高地,机枪一吼叫,我军就死伤一片,其惨状真是目不忍睹,难以回首啊……陈政委和我们都在一个山包上,梨园口右边的山包已被我三十军一部控制。如果他决定往里撤逃生的话,我们警卫人员完全能掩护他撤走的。然而,陈海松同志没有这么做。他说:“要给三十军争取时间。”他决心抗击敌人,与敌誓死拼搏。

在我们机枪手倒下的一刹那,陈海松同志猛地跃起,飞一样地前去抱起机枪。他过去曾当过机枪连指导员,枪法精熟,一下子就扫倒了一大片敌人,吸引了对面山头上敌人的注意力。敌人占领的山头比我们高一半,居高临下,集中了全部机枪对付我们这挺惟一的轻机枪,一阵猛烈扫射,陈海松同志倒下了。我手中的快慢机还有子弹,我正在点射着接近我们山包的敌人,几乎一弹一个,打得正带劲。陈政委倒下时,我还全然不知,是军部的一参谋抱着他,他还断断续续的嘱咐:“帮帮三十军,帮他们撤……撤退。”

当我听到大家的哭声,弄清是陈政委中了弹,我急昏了头,杀敌射击也不管了,我拉起身边的警卫员“王大娘”,就往他身边奔去,我双腿往下一跪,背起陈政委血糊糊的身躯,就沿山腰的一条沟坎跑。我不顾一切地喊:“政委!政委!坚持住!我们会冲出去的!”跑了一段路,放下他的身躯,仔细一看,他血都流完了,已经辞世了。

我们还处在敌人的追击中。小王说:把政委掩埋一下吧,我们就选了一个沟凹,把陈政委的遗体放了进去,用双手撮土,刚埋了一部分,我的右脸就被冲上来的敌人刺了一刀,顿时,我眼冒金星,身子猝然倒下。但我头脑很清醒,我不顾满脸的血污和伤口的剧烈疼痛,用跟许世友军长学过的一个“鹞子翻身”的武术动作,翻身一跃,拔出胸前的快慢机,“哒、哒、哒”一个横扫,把前后的三个敌人击毙在陈政委的遗体旁。在我们同陈政委的遗体告别时,射杀了三个敌人,这倒是对陈海松同志英灵的最好祭奠了!陈海松同志的牺牲,决非是三个敌尸能补偿的,但是,在恶战的阵地上,能以血还血,进行有效地报仇雪恨,这不能不说是一件快慰的事啊!

陈海松政委离世时才25岁,他一没有过上吃饱穿暖的好日子,二没有结过婚。他曾对我们说:“我不把马匪、国民党坏蛋扫光,我就不结婚!要结,还不容易?我是军政委,人也没怪相,这独立团有的是好姑娘。可是,结了婚要生孩子,要是牺牲了,寡母孤子,不是害人吗!”这是多么高尚的人啊!

这是李良兴《怀念陈海松政委》一文的一部分,录自《红西路军史料》第6辑。李良兴,湖北红安人,生于1920年。1932年12月随其叔父李先念参加红军,1935年加入中国共产党,时任红九军司令部机要参谋。新中国成立后曾任湖北省水利厅厅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