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强
11月的河西走廊,已是寒凝大地,滴水成冰的季节。我们穿着单薄的衣服,冒着刺骨的寒风,步履艰难地在荒漠里行进着。
一天,我们经过一昼夜的急行军,刚刚赶到干柴洼,马步芳的骑兵旅就尾随而至,向我们发起了进攻。敌人在飞机掩护下,不惜采取“牦牛阵”的人海战术向我猛扑。我军英勇还击,阻止敌人前进。激战数日,敌军死伤惨重,尸横遍野。我军乘机摆脱敌人,向古浪方向前进,于11月13日一举攻占古浪县城据古浪县委党史办调查,1936年11月13日夜,红九军一个团攻占古浪县城外的东升洼和边墙洼,14日晨攻占古浪县城。见《血沃凉州》第110页。
。当时,九军军长孙玉清,政治委员陈海松,参谋长陈伯稚,政治部主任曾日三;下辖二十五师,师长王海清,政治委员杨朝礼,二十七师,师长陈家柱,政治委员易汉文,教导团长张道庸(陶勇)。共六个团,6500人,枪2500枝,每枝枪平均子弹15发。军政治部的组织部长朱盘显,副部长余世麟,地方工作部部长何柱成,统战部长黄士彦,保卫部部长陈宜贵,我是宣传部部长,并担任政治部的先遣工作团团长。我们随军部进驻古浪后,立即召开市民大会,宣布我党保护工商业的政策,号召全城开市营业,并在郊区发动群众,打土豪,分财产,解决部队的冬装问题。
古浪既是凉州的门户,又是凉州和西宁、兰州之间的重镇,地当要冲,势在必争。但它坐落在两边靠山的小河边上,不仅地势低洼,而且由于早年经过地震,城墙大部分坍塌,易攻难守。根据这一情况,孙玉清军长和陈海松政委命令:二十五师在城西南方面布防;二十七师在城东北方面布防;城的四周,由直属部队负责,利用敌人原有的散兵壕加以修补;城内沿马车孔道两侧,构筑较坚固的工事,形成袋形阵地,以逸待劳,给敌人以迎头痛击。
果然不出所料,不到一个星期,“二马”的部队就赶来了。敌人在飞机的配合下,向我守城部队发起猛攻。首先是敌机向城内实施狂轰滥炸,接着,枪炮齐鸣,杀声四起。敌人一窝蜂似的向我阵地扑来,我们的机枪射手一阵密集的扫射,敌人便连死带伤地滚下山坡。
敌人接连两次进攻失败后,又重新调整兵力,发起第三次猛攻。这次的主攻方向,是城南山头我二十五师一个团坚守的阵地。敌人先用山炮轰击,接着便整营整团的挥动着马刀,在喊杀声中向我阵地冲击。我指战员沉着勇敢,集中全部火力向敌人射击,并用手榴弹和滚石向敌人砸去。打得敌人晕头转向,连哭带叫地互相践踏着向山下退去。
不甘心失败的敌人,稍作调整后又发起了更猛烈的进攻。这次敌人改用迂回战术,首先截断我阵地与其他据点的联系。然后四面合围蜂拥而上,和我军展开了肉搏。我们的战士英勇顽强,不怕牺牲;刺刀捅弯了用枪托砸,枪托砸断了和敌人抱在一起扭打。由于敌众我寡,力量悬殊,我阵地最后被敌人攻占,该团指战员几乎全部壮烈牺牲。
疯狂的敌人立即用山炮轰开城墙的一角,步、骑兵乘势突入城内。敌骑兵挥舞着马刀,在大街上横冲直撞,左砍右杀;我们被打散的一些机关人员,猝不及防,大部惨死在敌人的马刀下。特别是供给部和卫生部的女同志,她们手无寸铁,全都被残暴的敌人堵在屋院里,用马刀砍死了。
在激烈的巷战中,有一股敌人眼看就要逼近军指挥所了。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只见陈海松政委突然出现在大门口。他左手缠着绷带,右手高举着驳壳枪,大声喊道:“同志们!我们要和敌人血战到底,坚决杀退敌人!”周围的同志听了政委的号召,顿时增添了杀敌的勇气。
渐渐逼近的敌人,一看到这个场面,断定他不是一般人物。十几个家伙提着马刀,一起朝他猛扑过来。恰在这时,交通队(警卫连)一排长乔国军一个箭步跳到陈海松前面,面对敌人大声喝道:“来,来,来!听老子给你们点名!”他端着冲锋枪一阵猛扫,把扑上来的十几个敌人全撂倒了。而乔国军同志,不幸被敌人的子弹击中,壮烈牺牲。
陈海松政委悲愤交集,顺手操起乔国军手里的冲锋枪,大喊一声:“同志们,冲啊!”率领交通队和机关的同志们齐向敌人反击过去。交通队是军部的一只铁拳头,队员个个都是经过挑选的具有战斗经验的优秀战士,每人一枝德国造的二十响驳壳枪、一枝马枪和一把大砍刀,打起仗来活像一群小老虎。只见他们百十来枝驳壳枪,像一把无形的铁扫帚,左右开弓,一阵猛扫,敌人便横七竖八地倒下了一大片。其余的敌人争相逃命,纷纷溃退,闪出一条道来。这时,只见东北方向的敌人也开始混乱,原来是二十七师杀开一条血路前来接应。敌军腹背受击,阵脚大乱;我军内外夹攻,乘胜追击,把敌人赶出了古浪城。
这一仗虽然毙伤敌人1600多名,但我们的伤亡也很惨重。九军几乎损失近半,伤亡2000余人,军长孙玉清负伤,军参谋长陈伯稚、二十五师师长王海清、二十七师政委易汉文等光荣牺牲。接替易汉文职务的原一方面军的干部姜启化,在激烈的巷战中也英勇牺牲。因此,军政委员会决定:连夜突围转移,向永昌地区的三十军靠拢。
录自方强同志的《红军战士话当年》,作者时任红九军政治部宣传部长,其生平见本书第65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