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军事中国工农红军西路军·回忆录卷(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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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8章 在祁连山中探路

黄火青

(石窝分兵后的)第二天,我随工委出发了。我和曾传六带了十三四个骑兵在前面探路。从此地起一直到走出祁连山,都是我们两人在前面带路。我每天早起三四个钟头,我的马夫老孙路上害了伤寒病,我让他骑我的马,他坚决不肯。有一天他落在后面了,叫我先走,说他歇歇就来,结果他一直没有跟上来。老孙是甘肃人,他跟我多年,共过患难,大是大非也分得清,他之死使我很难过。多年来常梦见他,可惜不知他的老家在何处,无从悼念。

前进途中,曾经过藏族人的一个大马场。转过山去,正撞见曾日三那队人马,工委会不知是谁,叫他们跟在工委后面走,但必须相距半天路程,不能靠在一起,曾日三他们当然不干,径自往前走了。我那时在队伍最后头,没有听见讲话情况,等我过来时,还看见他们的背影,我赶上去叫他们一起走,但他们一肚子气,不肯回转来。他们都有马,如果一起走,还可以多保护几个干部。曾日三和孙玉清后来都牺牲了。

我和曾传六天天在前面探路,李先念还把他的小指南针给我使用。有一天下午3点多钟,一翻过山,就像一瓢冷水泼在我们头上,迎面横着一座大雪山,名叫哈喇大坂,冰雪已经开始融化,前面没有路,真像走上了绝路。后来,还是马场那个藏族牧马人带我们从山脚下向右绕过去,并比划手势说,此地是几条河的分水岭,一部分流入青海,一部分流经沙漠,名叫疏勒河。彼此言语不通,但“疏勒”二字还是听懂了,就让他带我们向疏勒河方向走去。顺着河走,山上积雪反光,前面出现一片草原,灌木丛林环抱,远处隐约还有村落人家,其实都是类似海市蜃楼的幻景。我对照着地图,一小片一小片地记载了沿途景物,一直记到安西。

绕过大雪山后,发现自由奔驰的野驴群,一群有上百头,警惕性很高,枪打不着。

沿疏勒河走了两三天,天下大雪。多年行军有经验教训了,一路上叫大家都捡白色牛粪,到了宿营地,放上点小树枝把牛粪烧起来,围着过夜。我有块油布,原是铺在地上睡的,这次倒过来,把油布盖在被子上,暖和多了。天亮醒来,感觉身上压得很重,一看,油布上积了很厚的雪,先掀开油布,抖掉积雪,才坐得起来。

我们走完了祁连雪山中最寒冷的一段路程,前面又出现一座小山,我就一个人跑去调查该怎么走。一看,前面是一片平原,右边沿着山脚有一条小路,我考虑了一会儿,决定从右边走。中途遇见过一个汉人张银匠,会说本地话,又请他给我们带路,到了察柯大坂,他就不能往前带了,因为一过地界,就是另一个民族的地区。我们自己走了一天,到了蒙古民族聚居地区,净是红土山冈,找不到东西吃,战士们情绪低落,说再没吃的,就要杀马吃。我们照指南针的方向走,一路作记号,岔路口就用树枝堵住不走的那个路岔,又在路旁画上箭头,给后面的部队指示前进的路。

走了一二十里路,遇见一个40来岁的蒙古人,矮矮胖胖的,养了300来只羊,我们经过解释,就把他的羊买来杀了吃,并请他为我们带路。后来,在安西让他回去的时候,曾经送给他一些钱财作为补偿。在我向他调查路线时,他不会讲汉语,只比手势。如问到敦煌、昌马、踏实需要多少天?到安西有多远?走多少天?就用手比太阳出没、睡觉、起身,有没有柴火、水、草等。我只能听懂一句“板纳”,就是“有”的意思,“伊柯板纳”就是很多等。

天已经黑下来,我顺着河沟走回去,忽然发现一个兔子蹲在土坡上盯着我看,我放了一枪没打中,它跑了。回去后,曾传六说他们听见枪声,以为我遇害了。次日晨,队伍沿着小路前进,发现旁边的山是红色岩石构成的,闪闪发光,山沟的水有硫磺味。捡些石头支起锅烧水,石头都被烧化了,可能是硫磺矿。解放后,我向地质部长何长工报矿,果然不错。

走了一两天,到了石包城。地图上标示的石包城,实际上城里是空空荡荡的,没有一户人家。工委会给中央发了电报,报告西路军只剩下900多人,准备向新疆走,请示中央。中央非常关心,马上回电,叫我们从北路去新疆,不要走南路。当时不了解原因,后来到迪化才知道,北路上的哈密有个尧乐博斯,但力量不大,好对付;南路和田是马仲英的地盘,人多,连盛世才也打不下他。

这是黄火青《一个平凡共产党员的经历》的一部分,标题为编者所加。黄火青同志生平简介,见本书第89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