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绪纷纷间,蔽月心潮翻滚,但他还是没忘记将怀中人儿放置床上。
暮湮此刻犹未醒来,好似香梦沉酣般,睡得好安心。
蔽月躬身俯下,他更近地看着眼前这张美得令人心碎的脸。那张小脸却是那么地瘦,下颔尖尖地,整个人是如此的孱弱。
?昔日,她的娘亲虽然也不是那种丰腴的女子,但至少,不会像她这样的瘦弱。
他自己也不知道从何时起,心里多了一分复杂的情愫。这与之前他的初衷,是相悖的。
他一次次设计着她向自己靠近,并对他的柔情甘之如饴,好让他在日后更深更狠地报复她。
他很清楚,想要报复一个女人,不一定非要拿着利剑一刀结果了她的性命。反而是,在感情上对其施以折磨来得更酣畅淋漓。
只是有些时候,他的心似乎并不像预想中的那么坚硬。
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他将手从她腰间撤离。他想起该另找一条干爽的被褥来替她换掉裹在身上的那条,身上那条被她湿漉漉的身子弄潮湿了。
刚转身,他的一只手便被拉住。
“蔽月,你怎么来了?”
?她说出这一句,唇边勾出一抹浅笑。她的手,依旧有些凉,握住了他宽厚而又有些粗粝的手。
“湮儿。”蔽月转身,凝眸。
“我是在做梦吗?”暮湮声音很小,轻轻地,好似一团飞絮逐风即散:“如果不是,你怎么会出现在我的房中?”
“湮儿,这不是做梦,我现在就在你身边。”蔽月望着床上那绝美的容颜,声音在不自禁中放柔。
“啊!”一声惊呼,尾音里,有着丝丝慌乱。她忽然想起,自己原本是在沐浴的。而此刻,自己怎么躺在了床上?
低眸,再一细看,天,自己竟然不着寸缕被裹在了一条锦褥里。
难道说,是蔽月从浴桶里将自己抱出来的么?那,自己刚刚又发生了什么事情,才会对这一切无知无觉呢?
暮湮红着脸,低声问:“刚才发生什么了?我记得我是在沐浴,可现在怎么会在……床上?”
蔽月的心底,因着她这含羞带怯的一副神情开始柔软。
他敛眸,俯视她的眸光深深:“湮儿,你刚才在浴桶睡着了,水凉了,我担心你受寒,所以才将你抱回床上。”
“那那……那你都看见了?”她的话里,带着一丝不安和羞怯。
她在浴桶睡着,而他却将她从浴桶里捞起并抱回床上,这……
“看见什么?”蔽月眸色更深,凝住了那泛起红晕的小脸。
暮湮没料到蔽月会如此直接地问,脸,更红。
她咬唇,讪讪道:“没……没什么。”
真要命,这样的事情,她怎么好意思问出口来。
蔽月轻笑,促狭道:“你放心,我什么都没看见。”
这句话,从他的嘴里说出,带着几分戏虐的味道。此时的解释,倒让人感觉显得有些刻意。
是以,暮湮的脸更红。什么叫做放心?又什么是什么都没看见?
明明,要将不着寸缕地她从浴桶里捞出,必定是要看见些什么的。原来,他也有撒谎的时候,而她,也有忐忑的时候。
蔽月见她脸红得和朵嫣红的月季花般,不禁好笑:“你多心了不是,我将你从浴桶里捞起然后抱你回床上,整个过程我是闭眼的。还有,你是被裹在了锦褥里抱回床上的。”
?她微侧螓首,额发下,浓密的睫毛笼着水雾氤润的眸子上,顾盼间让人心生怜惜。
她凝着他,漾起一丝笑意:“谢谢你……”
这三个字,如落絮般柔软轻盈,落在了他的心扉上缠绵难尽,思量间,竟有一种难言的惆怅迅速蔓延于他的心底。
他呆了一呆,迅速冷静下来。他转开视线,低声道:“以后沐浴时记得别再睡着了,很危险。”
“嗯,我知道。”暮湮瞅了一眼蔽月,双手轻轻拉起了被子的一角,掩住了嘴角。
知道?知道还会在沐浴时睡着?蔽月摇头,一脸无奈。
“湮儿,我先出去,你赶紧换好衣服,我有话和你说。”蔽月回眸看着她,他想,不能再让她裹在锦褥里和他说话了。
说完,蔽月不待暮湮回话,便径直走出了屋子。
暮湮看着蔽月的身影消失在屋外,忍不住呆了半晌。想起他出门时说有话要和她讲便赶紧掀开被褥起来换上一套淡紫色纱衣。
小池还未回来,披散的头发来不及挽成云髻,只拿梳子将发丝梳顺了垂在了身后。
怕蔽月久等,暮湮赶紧走出了屋子。
此时,蔽月正负手站在阶前。满庭的绿叶婆娑摇曳,天上万道晴光便被树叶筛出了星星点点的光斑投映在了地面。
暮湮拖着垂腰黑发站在蔽月身后,紫色纱衣衬得她肌肤越发莹白如雪。
“蔽月!”暮湮低声唤他。
蔽月转身,笑道:“好了?”
暮湮点头,她水润的眸子疑惑地望住了蔽月:“你来这里,不怕爹爹惩罚么?”
蔽月看她一眼,并不讶异,他微笑着道:“这正是我要和你说的事情。”
“哦?”暮湮绝美的脸上除了疑惑外,更多了一丝意外。
蔽月凝视了暮湮片刻,露出了一个奇怪的微笑。
他道:“一大早越总管便来马厩找我,说是城主要见我。”
“啊!”暮湮心里一惊,一大早父亲要见蔽月到底所为何事?看得出父亲并不喜欢蔽月,否则,昨日自己也不会因见蔽月而被父亲责罚。
暮湮脸上的担忧流露无遗,蔽月静静地瞧着她,徐徐道:“你可知城主找我何事?”
“何事?”暮湮睁着水润的眸子,忧郁地看着他。
暮湮心里却想,父亲如果不是要责罚蔽月,便是要赶蔽月走。看来,父亲为了不让自己再继续见蔽月,真的会痛下决心了。
见蔽月面无表情地不言不语,暮湮心里更加以为是父亲要赶蔽月离开无恨城。
她黯然了情绪,低问:“我想,爹爹一向是不喜欢你的。他见你,很可能是要惩罚你。如果是惩罚,其实你今天也不用来这里见我了。所以我想,爹爹肯定是要赶你走。”
蔽月眸色深沉,让人看不清是何情绪。他俯视暮湮的小脸,听着她低低地猜测着各种可能也不打断她。
直到见她的眸中蕴起一层烟雾,这才又轻声问:“你不舍得吗?”
“我……”暮湮被蔽月的话问住,她瞠大了眸子看他。
蔽月走近了她,伸手,托起了她的小脸尖,促狭道:“傻瓜,谁要离开无恨城呀?”
“你……你……”暮湮结巴不已,难道,不是蔽月要离开无恨城么?暮湮想要挣开他的手,他不让。暮湮难过道:“你明明要走了,明明是来辞行的,你何必还要来戏弄我,惹我难过。”
她说这些话时,神色很是黯然。
蔽月不忍心再逗她,于是柔声道:“城主不是赶我走,相反,他将我从马厩调出来做你的保镖。”
“保镖?”暮湮不信,瞪大了眼睛望着蔽月。父亲对蔽月那么反感,即便能够容忍蔽月继续留下,也不可能将蔽月派来自己身边呀。
以前,暮湮去马厩见一面蔽月都不能容忍,现在,怎么又突然让蔽月近身保护自己了?
蔽月一笑,俯首,凑近了暮湮:“别怀疑,我说的都是真的。从现在起,我就是你的保镖,情人保镖。”
情人保镖?暮湮唰地一下脸红到了脖子根。
她看着蔽月,微嗔道:“你说什么呀?”
“真的。”蔽月笑,笑得邪魅又柔情,让暮湮不敢直视他的笑。
暮湮微微低头,隐去女儿家羞怯地神态。
恍然如梦,此刻,就是暮湮对着蔽月的感觉。不管是蔽月的人,还是蔽月所说的话,她都觉得好似在梦中。
也许,一切来得太突然,突然得连她自己都无法马上接受。她还没有办法接受父亲这突然而来的决定,他竟然将蔽月从马厩调出,让他每天都保护自己。
这个决定,太令人费解了。想了很久,她都无法弄明白父亲的意思。
但有一点却是不用再怀疑了,那就是蔽月确实不用呆在马厩了。以后,暮湮随时都可以见到蔽月。
这是好事,不是么?暮湮应该开心才对,那些黯然神伤,就没必要了吧?
暮湮微微抬起了眸子,眼里,有着明媚的笑意。落在了蔽月的眼里,蔽月算真正明白了何为“女为悦己者容”。
两人含笑凝视,深深的眸光让其他人感觉局促不安。
小池捧着一盅香气扑鼻的乌鸡百合汤杵在了两人的身边,一时不知是留还是该走开。
“咳咳”两声,小池捧着紫砂壶的双手感觉有些烫了,她忍不住假装咳嗽了两声,目的是想将痴望中的暮湮和蔽月惊醒。
谁知,暮湮和蔽月没有反应。
良久,小池方低声问:“小姐,你肚子还饿着,先进去用点汤暖暖胃吧。”
“嗯,你先搁着吧。”
暮湮声音淡然,眸光始终未离开蔽月。
小池不禁郁闷,青天白日的,蔽月居然敢跑来招惹小姐。而小姐居然也毫不忌讳地与蔽月缠在了一起,难道说,城主昨日的责罚都忘记了么?
“小姐,你赶紧叫蔽月走吧?万一被城主知道,小姐又该挨打了。”小池一时情急,将暮湮昨天挨打一事说出。
暮湮一愣,随即望向小池呵斥:“小池,不许胡说!”
“什么?”蔽月一惊,愕然地看着小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