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像一层轻纱笼住了烟影宫。
“爹爹有心事?”
“我看见蔽月的时候,心里有一种奇怪的感觉?”
“爹爹是觉得对蔽月有熟悉感么?”
“不错!”秦归路回答。
弄雪望着眼前父亲略显苍老的背影,心里有些难过:“因为蔽月和大哥有相似的地方。”
“雪儿也这样觉得么?”秦归路讶异,莫非说弄雪对蔽月也有这样的感觉?
“蔽月的眼睛很像大哥,那双眼,让人过目不忘。”弄雪低低的说着,脸上的神色有些幽暗。
“雪儿看到蔽月的眼睛里是什么?”秦归路依旧背对着弄雪,脸上面无表情。但从那有些低沉的语气里,泄露出他心中埋藏多年的怅然。
弄雪闭上眼,眼前便闪现出蔽月的眸子。弄雪彷佛能感受到那眸子里一股复仇的欲望正在蛰伏、蔓延,只待伺机而动。
她忽然有些颤栗:“那是一双冷酷、仇恨、嗜血的眸子。”
“雪儿……”秦归路双手发冷,弄雪的话印证了自己的感觉。
“爹……”弄雪神色忧郁,凝睇着那道背影,心里更深的难过。她知道父亲,很想念那个已经离开十五年的儿子。
“他的眸子里,真是只有冷酷、仇恨和嗜血么?”
“雪儿不会看错!”
秦归路叹息:“就好似十五年前浅儿看我的眼神,冷酷无情。”
弄雪心里同样难过,但不想加深父亲的难受之情,便宽慰道:“但蔽月应该不是大哥,除了眼睛像,容貌却是不像的。虽然离开十五年相貌会有所改变,但总不至变得面目全非。”
“可蔽月给我的感觉,他就是浅儿。”秦归路颔首,脸上却又泛着淡淡的怅惘。
“那是爹爹想念大哥至深的结果,如果爹爹不想触景生情,要不让蔽月离开宫城?”弄雪提议,她不想父亲和妹妹皆被蔽月折磨。
秦归路黯然道:“切不可这样做,湮儿会受不了。我看湮儿下午看蔽月的眼神,分明就是沉陷太深。蔽月走了,会连同湮儿的命一起带走。”
弄雪极力克制内心的凄然,叹息道:“爹爹可有什么法子?”
“蔽月既然能为湮儿不顾性命去悬崖挖回那帝休,他应该不会有加害湮儿的意图。只是……”说道这,秦归路顿住,他不能阻止两人心中疯狂蔓延的情愫那只有不去横加阻止,这是他能宽容的极限。
不管他们如何相爱,他决不能把湮儿嫁给蔽月。因为女儿将来要嫁的男人,除了真心爱女儿之外,还必须有能力保护整个宫城。
“爹爹莫非要成全湮儿和蔽月?”
“不。”
“那爹爹……”
“虽然不能成全他们,但可以留下蔽月在湮儿身边。”秦归路心里有了打算,语气忽然转淡。
“女儿明白了。”弄雪垂眸,心里,生出一丝异样。
宫城里曾有流言,说越总管当年是为了父亲的夫人而誓死追随,父亲对此的态度是沉默。
如今,轮到了妹妹和蔽月。她不知道从这件事上,是不是该重新认识自己的父亲?
弄雪向父亲告退,她感觉胸口有股抑郁愁闷,想出去走走。
烟影宫已是绿肥红瘦,灯笼隐映下,她的眸光越过扶疏花木的上空,将视线投放在那一片无定点的空虚……
百里霜的客房前,灯火幽幽,满阶飞絮。
青柚在妆台前梳着散落如流云的长发,脸上,露出妩媚的笑容。
百里霜静静地凝望了青柚一会,接着,来到了她的身后。
俯首贴向她的耳鬓,温柔道:“你的样子,真骚。”
青柚点点头,不曾为这句话生气:“夫君你,难道不喜欢么?”
百里霜低笑一声,伸手,覆上了她的胸:“喜欢,但我只会在床上喜欢你。”
青柚眼中有一霎那的失落,很快,便垂眸敛去了那份失落。她自嘲般的一笑,低问:“是么?”
“别在意,我只是实话实说。”百里霜轻轻地揉捏着青柚胸前的那团柔软,薄薄地唇轻擦过她的耳郭:“你该知道,你的夫君一向将情和性分得很清楚。”
青柚心里的失落更深,原来,不管自己如何隐忍,不管自己如何努力,他对她,从来都只有性,也只能是性。
他的情,是不会分给她一点点,她是他的妻啊!他为何要那么残忍,仅仅因为她是父亲处心积虑走的一步迷惑他的棋子么?
可,世事不就这样么,一子错,满盘皆落索。她不知道父亲、夫君、以及她的旧相好谁才是真正的赢家,但她很清楚地知道,自己才是真正的输家。
在这场阴谋中,没有谁,会比她输的更惨。她输掉了自己的尊严、感情、还有,她的一生。
“那秦暮湮呢?”青柚抬起头,带着一丝玩味的笑望着百里霜:“夫君又是如何将她定位的呢?”
“这个么……夫人你就不必知道了。”百里霜手下用力揉捏,一抹似讽非讽的笑意落进了青柚的眼帘:“湮儿和你不一样,所以,你不能拿自己去与湮儿比。”
青柚哑言失笑,原来,在他的心里,自己根本无法和秦暮湮相提并论。隐隐地,只觉得心底有一抹痛瞧瞧蔓延开来。
百里霜依旧温柔地笑着,看她嫣红如月季花瓣的唇,诱惑着他情欲开始蠢蠢欲动。
他骤然伸手,将她一把带起,蛮横地,揉进自己的身体。
青柚在被夫君揉进怀中的那刻,有瞬间的失神。垂下的袖笼遮住了她的皓腕,也遮住了那纤纤十指,以及指间紧紧捏住的一根细长银针。
那是一根被喂过剧毒的银针,见血封喉。
她没有忘记爹爹和旧情人的嘱咐,如果不能让他臣服交出无爱城的所有权利,那就,让他去死!
青柚的手,更紧地攥住了根银针。
百里霜吻向青柚的颈项,微一用力,一种痛感便蔓延开来。青柚只感觉酥麻不已,双手,环抱住百里霜的腰。
百里霜的亲吻越加的肆意,这让青柚失了魂般地任他掠夺,随着他沉沦。已不知何时,她将手中准备刺向他的银针收起。
她还没来得及出手,就已经输了,输给了自己的心。
窗外风声簌簌,枝叶微响,这是一个无眠的春夜。
龙沃睁大了双眼,眼前一幕幕闪过,最多的,仍是那人的眉眼。
当他看见她病容憔悴地面容时,心里竟掀起了无限的怜悯。他觉得,他不但要得到她的人,也要得到她的心。因为,他想好好照顾她一辈子。不只是为了她体内的灵力能过渡给自己,更为了,他对她的一片心。
在他退出她的厢房后,妹妹龙笑笑便试探着问他,他心中的计划是否需要取消?
他对妹妹摇头,怎么会取消?他不取消,只是会有所改变。
“改变?哥哥你竟然要为了这样一个病怏怏的人改变初衷?”龙笑笑冷笑,眼里有着明显的嘲讽。
看着妹妹拂袖离去,龙沃,也开始为自己迷惑。难道说,他的心,真的开始只为这个叫湮儿的女子悸动了?
天幕没有月亮,甚至,连一颗星星都没有。
蔽月站在马厩前,仰首看着茫茫天幕,一脸漠然。
他不知道,那个叫夜枭的巫师为何会让秦暮湮在见到他之后突然发病?
这个名叫夜枭的巫师,到底做了什么,使得湮儿差点丢了小命?
“啪”的一声,蔽月出手间便将马场边一块巨石隔空击得粉碎。他暗沉的黑眸带着嗜血的狂怒,击出去的掌又暴躁地收回。
他脑子里装满了对她旖旎的幻想,让他在很多时候几乎忘记了重回无恨城的目的。眼前,幻出他魂牵梦萦的纤影,他记得她每次来马厩见他时的神态,那一颦一笑,那一凝眸一垂首,似乎都蕴着无限风流姿态,引他沉沦。
其实,他原本可以轻易地了结了她的性命。可面对她时,他又在想,或许还有更好的报复方式,可以让她比死还要痛苦。
对,生不如死,她即使想一心求死,他又岂能让她如愿?
利用自己的柔情蜜意引诱她沉沦,让她无法自拔时再雪上加霜让她背负一段为世俗所不容的孽情苟延残喘于世上。
那时,他可以肆意地羞辱她,践踏她,蹂躏她。他以为,这才是自己所真正想要的。
所以,他不允许任何一个人来破坏他的计划。他不允许,她轻松地死在他人的手上。
他睁着嗜血的眸子,泛起最冷酷的笑。
他要搞清楚那名巫师的底细,或许,他并非善类。
一声诡异地鸣叫从蔽月的唇间发出,从茫茫的夜幕立刻飞来一形状像蛇,长有两对翅膀,六只眼睛,三只脚的怪鸟。
这鸟在蔽月的周边盘旋,似等待蔽月的令下。
“酸与,你去给我监视那个名叫夜枭的巫师。”
酸与发出一声怪响,接着便拍着翅膀隐入夜幕。
“夜枭,不管你是谁,我都不会让湮儿死在你的手里!”蔽月深邃不见底的眸子里,发出一道赤焰。
转身,走进了那间属于他的小破屋,挥手间,破门自动闭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