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枭看着暮湮的眼睛:“夜枭哪怕一生不睡也不会感觉困倦。”
“哦,既然如此,那意思就是说夜枭替换当真是世外奇人,天赋异禀了?”暮湮态度谦卑,极力表现的温婉和顺:“只是暮湮不明白的是,夜枭替换和爹爹乘坐的马车毁坏了,夜枭替换为何不擅加利用自己的天赋异禀带爹爹安全送回城里?反而,让越总管骑马出宫城去接呢?”
夜枭替换嘴角的笑意加深而眸光却变得森冷,他望着暮湮良久,忽然突兀地说了一句:“你身上好香,眉心的胎记也很特别,你果然真是天赋异禀!哼,只是不知道哪个人能幸运和小姐……”
暮湮忽然心里一紧,脸色有些苍白,她知道夜枭所指。
她蹙眉警告道:“夜枭,你敢说这样轻薄的话,难道不怕我告诉爹爹么?”
夜枭阴森一笑,压低了声音逼近暮湮:“你若拿无恨城所有人的命当儿戏,你就去说呀。”
暮湮一惊,一下子没明白这话的意思。
“不知所云。”她盯了一眼夜枭,冷冷抛下一句话后便匆匆逃开了夜枭。
一路往厢房而去,暮湮走得趔趄。她心里沉闷不已,像似有一块无形的巨石压在了心上。
夜枭眼里那种噬魂的光芒让她全身发冷,她总感觉,多看夜枭一眼,自己仿佛连同魂魄也要被他嗜去。
正在阶前替盆花修剪花枝的小池看着暮湮一路走来心事沉沉,不禁上前关切地问:“小姐没事吧?不是说要去找大小姐,怎么又回来了?”
“我没事。”暮湮摆摆手,脸上有倦容。
小池虽然纳闷,但也只是以为暮湮累了。
小池便道:“小姐精神不太好,先去歇着吧。”
“嗯,你别管我,忙你的吧。”暮湮神情呆滞地望了望小池,接着木然地朝着屋内走去。
小池手执银剪,本想继续修剪先前还没修剪好的花枝。但忽然感觉暮湮似乎哪里不对劲。
转首望去,发现暮湮的身子一颤,双腿一软,竟像似要摔倒的样子。
小池大惊,便唤:“小姐……”,可话还未来的及说完,暮湮的身子便朝地上扑去。
此时此刻,一个身影飞纵上前抱住了暮湮,一口鲜血便吐在了那人衣襟上。
小池吓得魂飞魄散,惊叫道:“小姐,小姐,你怎么啦?”接着又慌慌张张地朝那人问:“怎么办?怎么办?”
“二小姐很危险,快去把季大夫找来。”那人道。
“好。”小池这才从慌乱中惊醒,同时也发现了那抱住暮湮的男子是蔽月。她已顾不得许多,拔腿便去找季姜。
?蔽月小心翼翼地把暮湮放在榻上,见她嘴角处还留着血的痕迹。
她微微睁着眼,朝蔽月虚弱地笑了笑:“没事,我觉得心口闷得慌,现在吐出来反倒感觉轻松多了。”
??? 蔽月握住了暮湮纤细的手,低哑道:“还说没事,你都吐血了!”
???? 暮湮看着她,苍白的小脸好似风凋落的花瓣。水润的眸子里,碎光点点。
她嘴角的那丝笑意宛如轻烟般飘渺:“蔽月,你别走,我好难受。”
蔽月俯首看她,见她精神实在很差,仿佛随时都要昏睡过去一样。他不清楚,早上在马厩时她还是好好的,怎么一离开马厩后,就成了这个样子。
他柔声问:“你怎么会突然这样?”
“我,见了爹爹请回来的那个巫师夜枭,就觉得不舒服。”暮湮虚弱道,气息宛若游丝。
巫师夜枭,他知道。那是城主请回来的一个奇人,听说本事可大了。可这又怎么样呢?
“别说话了,季大夫马上到。”蔽月道。
暮湮果然听话,微微地合上眼。此刻,蔽月在她身边,她很安心。就算马上要死,她也不会有一点点害怕。
其实,她真的觉得自己要死了,要不,为何身子越来越凉,气息,越来越弱。如果,能就这样死在蔽月的身边,应该也了无遗憾了吧?
“蔽月。”暮湮低呼,仿佛是梦呓般。
蔽月暗沉的眸子锁住了那张毫无生气的脸,他的心里,有着复杂的滋味。良久,他伸手,贴合在她的胸口。
他知道此刻,她根本无法感知。单凭她自己的求生意志,是怎么也逃不过这一关的。
所以,无论如何,他要她活下来……
季姜第一个带着小药箱冲进了暮湮的厢房,他来不及看清楚守在床边的人是谁,便分别在暮湮“中冲、涌泉、百会”三大穴位施以银针急救。
随后而来的是城主秦归路、弄雪、越总管、龙沃兄妹和百里霜夫妇,一干人皆到齐了。
秦归路双眉紧锁,暮湮随便发一次心绞痛便可以要了她的命,现在居然还出现了吐血的现象,这样的情况,实在不妙。
站得后一点的龙沃,此刻也是揪紧了心,他真的不希望床上那孱弱的人有什么万一。
还有百里霜,双手紧握成拳头,眸子里的情绪,难让难以了然。
蔽月悄悄地退后……
众人都不敢说话,只怕惊扰了季姜。他们等着,等着床上的人儿化险为夷的那一瞬间。
时间,从指尖缓缓流逝,各自的心都在想着各自的事。
“嘤咛”一声,床榻上的人终于有了反应,眼皮动了动。
季姜脸上泛起一抹惊醒,转头道:“湮儿没事了!”
众人齐齐舒了口气,眼看着暮湮慢慢地睁开了双眼,秦归路拧紧的眉头这才微微松开。
他走到床榻前,俯下身,凝视着女儿,关切问:“湮儿,你吓死爹了,你怎么了?”
暮湮眼泪汪汪,想起来,却浑身无力:“爹,是女儿不好,让你担心了。”
秦归路见女儿孱弱到如此地步,忍不住心里一酸,:“湮儿,你要好好的,不能有事啊。”
“爹,女儿没事,一直都是这样,过两天就好了。”暮湮见父亲秦归路眼里闪着泪光,不忍心让父亲难受,便努力挤出了一丝笑容。
“好,好,没事就好。”秦归路一边说一边笑,眼里却掉下泪来。
“爹……”弄雪见状,生怕父亲和妹妹越说越难过,便上前扶住了秦归路,低声道:“先让季大哥给湮儿好好看看。”
秦归路这才随着弄雪离开床边,季姜伸手搭上了暮湮的脉搏。
“湮儿刚才昏厥是因为抑郁过度所致,一般吐血都会伤及心脉,但很奇怪的是湮儿的心脉并没受损。”
??? 秦归路困惑地问:“那这是什么原因?”
??? “这也是我疑惑的地方。”季姜静静地望着暮湮,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湮儿还有点发烧,可以多喝点水。”
蔽月自季姜进来便退到了一边,他的眸光从始至终都凝在了暮湮身上,也没有开口说过一句话。
眼见暮湮已经无恙,蔽月欲转身离去。
“蔽月!”暮湮忽然叫出声来,她痴痴地望着那个健硕地身影。
众人的目光皆追随着暮湮的视线一起集聚在了这个叫蔽月的男人身上,他们才发现,这屋里原来还有另外一个人存在。
秦归路的眉头拧紧,望向蔽月眸光有着最复杂的情愫,他的心,开始颤抖。
可蔽月根本无视这些人,更无视秦归路眼里那复杂的情绪。他凝眸,望着床上那虚弱的人儿。
“你好好休息。”蔽月朝床榻上的人一笑,柔声道。
“你要走了么?”暮湮问。
“是。”蔽月道。
暮湮噙着笑,费力道:“谢谢你,蔽月。”
蔽月摇摇头,转身,走出众人的视线。
秦归路心思复杂地看着蔽月离去,可他的心,却无法做到真正平静。
从蔽月进入烟影宫,这是他第一次见到这个叫蔽月的男人。
虽然没有任何的预言交集和肢体接触,但秦归路感觉到,蔽月的身上,有着某种他熟悉的东西。
到底是什么,他一时又难以说清楚。
秦归路的异样,弄雪看在眼里,她想,父亲难道也在怀疑什么?
她望着父亲深锁的眉头,若有所思。
季姜开始开药方,并详细交代小池该注意些什么。之后,他向秦归路告辞。
他需要带着帝休回百草谷,为暮湮调制七香养心丸。
其他人怕呆得太久影响暮湮休息,便纷纷退出了暮湮的厢房。
唯有秦归路没有走,他坐在了女儿的床边,有些心酸地道:“湮儿,爹爹没照顾好你,对不起你娘。可是你要好好的,千万不要有事。”
暮湮见父亲心酸的样子,又听见猛然地提起娘,眼泪便忍不住滚落。她扯起了被角,轻轻地拭去。
“爹,你不要难过。”
秦归路眼前一片迷蒙,他强笑着宽慰暮湮:“爹不难过,爹一直认为湮儿是最坚强的。不管什么坎,湮儿都能迈过来。”
暮湮笑着,伸手,拭去父亲眼眶中滑落的泪水:“湮儿有爹爹和姐姐,什么都不怕。”
秦归路是男人,更是父亲,眼见女儿终年被疾病所折磨,他虽没有放声大哭。但随着刚才不小心掉下的一滴泪,鼻子也开始有些堵。鼻息自然而然变得很重,在静谧的房内,便也显得无比的清晰。
暮湮怕看父亲心酸的样子,转身过去面朝里睡着。
秦归路伸手,轻轻地,抚摸着女儿的后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