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姜望着暮湮笑得轻微,不像平时看她时的温和欢喜,而是有些让人心伤的意味:“这蛇胆不是我取到的。”
“不是你?”暮湮更是瞠大了水润的眸子,一眨不眨地看着季姜:“那是谁?”
“是你啊,湮儿!”季姜又笑,笑容更深。
“不不不……”暮湮连连摆手,她很清楚,她就算赔上十条性命,也绝无可能从巨蟒腹中取到这蛇胆。
季姜这样说,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说笑吗?
他是不是觉得这样血腥的气氛,该以说笑的方式来化解一下?
对,就是这样,季姜肯定是在和众人说笑。
季姜叹了口气:“湮儿,这蛇胆我说是你取到的就是你取到的。回到烟影宫,我还是这么说。”
“可这蛇胆明明是你取到的,我不能撒谎!”暮湮含泪望着季姜,这个男人,为何要这样一心为了自己?
他这样做,只会让她更心痛,会让她觉得欠了他很多很多。
季姜的用意,暮湮此刻已经完全明白了。
他爱暮湮,但不会用蛇胆来将她禁锢,也不会让其他的男人用一只蛇胆来将她困住。
因为爱,他希望暮湮去选择自己真正所爱的。虽然这样做,他的心会痛,可他不后悔。
季姜,原来是如此用心良苦。
众人望着那蛇胆,先前鲜艳的血迹现在已经开始发黑,用不了多久,只怕这蛇胆也会变味。
可因为是父亲交代下的任务,暮湮必须带回蛇胆给父亲一个交代。
她不能撒谎说谁都没有取到蛇胆,因为这样会让更多的人为此而下悬崖。
她也不能照实说出这蛇胆是季姜所取到的,说出来,父亲或许真会让她嫁给季姜。
此刻,季姜的办法,虽然不是最好的办法,可也算是办法。
暮湮伸手,接过季姜掌心那已经被包好的暗绿的蛇胆,然后于袖笼中放好。
在场的人都没有吭声,各自在心中酝酿着某些情绪。
季姜的决定让他们很意外,却也让他们重新认识了季姜。这样一个爱得深沉,爱得无私的男人,是值得女人用生命去爱的。
他们忽然觉得,暮湮没能爱上季姜,会不会是暮湮的遗憾?
时间一点点流逝,这泥洞中除了难闻的血腥气息和着蛇腥气息,再就是令人压抑的沉默。
暮湮的精神状况很不好,她整个人几乎是挂在了蔽月的身上。她仰起小脸,虚弱地问着蔽月:“你和季大哥是怎么下来的?”
“湮儿,这个以后再告诉你。”蔽月敛眸,锁住那苍白无血的脸:“现在最重要的是如何把你们带上去。”
?是啊,该怎么上去呢?
此处洞穴既然是孽龙洞,那洞口之外必然就是万仞悬崖。
悬崖半隐在云雾中,除了稀稀落落地藤蔓,整个峭壁是很光滑的。若想攀上去,也是九死一生的冒险之举。
??? 一袭天青色粗布衣衫的蔽月揽住了暮湮,他的脸色十分地凝重。当他的目光望向那怪鸟时,脸上的神色忽然变得怪异。
他伸手一指那怪鸟:“或许,我可以同它商量一下,让它带我们上去。”
?怪鸟静静地站在洞口处,睁大了双眼,紧紧地盯着洞中的人。
暮湮一愣,蔽月说要同这怪鸟商量,难道他竟然认为那怪鸟能听懂他的话?
不止暮湮疑惑,其他的人也诧异不已。
蔽月是不是疯了,虽然有点本事下得了悬崖,制服得了巨蟒,那并不表示他能同一只怪鸟交谈。
要知道,蔽月是人,而那怪鸟,是异类。
暮湮如蝶翼的睫毛闪动,她太虚弱了,以至于想问一句蔽月怎么和这怪鸟商量都问不出来。
可蔽月懂,他清楚暮湮眼里流露的疑惑和心中想要问的话。
蔽月将她揽得紧些,附在她耳边低语:“你忘了上一次我带你来雪峰山脚下时同你说过,我听得懂野兽的语言?”
暮湮忍不住虚弱一笑,艰难道:“那好……我听你如何与那……只怪鸟商……商量。”
淡薄天光下,蔽月朝暮湮邪魅一笑。
忽然伸出一手朝那怪鸟做了一个怪异的动作。接着,启唇,嘴里发出奇怪的声音。
那怪鸟竟也看着蔽月,回了两声尖叫。
“好了,它同意带我们几个上去。”蔽月转眸,一脸得意的看着暮湮。
暮湮讶异地说不出话来,蔽月真的有通晓异类语言的本事吗?他真的同怪鸟商量好了,要带所有人上崖顶?
这太不可思议了!
所有人都懵了,似乎都在等着看蔽月是不是在故弄玄虚。
蔽月朝那怪鸟招手,神情友好,眸子里满是赞许。
那怪鸟果然走近蔽月,并将三条腿曲下。
“湮儿,你坐在它的背上。”蔽月柔声对暮湮道。
说着,蔽月将暮湮抱上了那怪鸟的背部。暮湮看着那蛇身怪鸟有些害怕,她想起先前袭击他们的那条巨蟒。
“蔽月……”暮湮开始发抖,挣扎着想要下来。
蔽月将她按住,宽慰道:“它不会伤害你,相信我。”
她当然相信蔽月,也知道那怪鸟不会伤害她,因为之前坠崖时,那怪鸟已经救过他们一次。
但那时候,那怪鸟是用爪子抓住她的。而此刻,她是坐在这怪鸟背上,这背,却是同蛇一样。
她正害怕不已,蔽月随即也上了鸟背圈住了暮湮。
“蔽月,你不是说这鸟大侠要带我们都离开的吗?”暮湮忽然想起,鸟背上,是坐不下第三个人了。
龙沃、百里霜还有季姜三个,他们怎么办呢?
“你还信不过我吗?”蔽月低笑,贴在暮湮耳廓戏虐道:“放心吧,他们自然要一起上去。”
说着,蔽月的嘴里发出一声低鸣。
那怪鸟便展翅而起,伸出那三只脚,一脚一个,转瞬便将那三人牢牢地抓了起来。
怪鸟冲出洞口,巨大的翅膀划破稀薄的空气,载着他们朝着崖顶疾飞而去。
怪鸟飞的又快又稳,转眼便带着众人上了崖顶。
丢下众人,那怪鸟便飞渡悬崖,朝着对面的山岚而去。
众人要看时,那怪鸟已经失去了踪影。
“它就这样走了么?”暮湮望着云烟深处久久不能收回视线。
“你舍不得它走么?”蔽月似笑非笑地望着暮湮,语气带着探究。
暮湮微微一愣,靠在他怀中道:“它救了我们,自然有些不舍。”
“那下次我见到它时,让它留在你身边陪你如何?”蔽月的笑意更深,似别有意味。
他想什么呢?
暮湮瞪他一眼,想起夜枭将这怪鸟当妖物,她感觉心里一紧。
她不能让蔽月这样做,这样做,只怕会将那怪鸟害死。
她看着蔽月,眸中集聚着忧郁,如夜色深沉:“不,我不要它陪我,夜枭会害死它的。”
“嗯。”蔽月点头。
暮湮放下心来,垂下眸,不再看蔽月。
崖顶凉风阵阵,天上有晴阳相照,阳光洒在众人的身上带着温温的暖意,只是怎么也暖不进心里。
既然上了崖顶,那么迟早是要回烟影宫的。
可暮湮却在此刻有了犹豫和彷徨,她突然觉得,烟影宫有些什么已经成为她难以面对的。
“我们赶快下山去吧!”季姜望了一眼众人,率性建议道。
山上的树上还拴着几匹马,虽然过了两日,但那些马的精神似乎还不错。或许是因为脚下有茂盛的草供它们填肚子,它们暂时没饿死。
此时,马匹正被拴在不远处的树杆上晒着太阳打着盹。
众人朝马匹而去,暮湮被蔽月抱上了马背。
暮湮一把抓住蔽月的手,怔怔地看着他:“真的要回烟影宫么?”
“不回烟影宫,你认为自己该回哪里?”蔽月沉眸看她,声音平静无澜地问。
他知道暮湮心里在纠结什么,她是不想回烟影宫面对秦归路,她想逃避现实。
其实他可以带她离开这无恨城,但是他不会,因为这不是他计划中的内容。
暮湮无言,除了回烟影宫,天下之大,却没有她能去的地方不是么?她想笑,鼻子,却莫名地一酸。
拼命想要忍住眸中的泪,可在蔽月跃上马背,伸手环住她纤腰的那刻,泪水却不小心滴落上了蔽月的手臂。
温温地,却灼痛了蔽月的心。他知道,暮湮哭了。
“你总是要回去面对的!”他狠了狠心,忽略掉暮湮掉落在他手臂上的泪水。
策马,扬鞭,众人驾驭着各自的骏马朝山下而去。
暮湮靠在蔽月的怀里不再说话,她觉得自己很无助很纠结。
悬崖下两天的经历,让她感觉自己整个人几乎虚脱了一般。从崖底到崖顶,从生到死,让她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一切就如一场梦,
一切又不是梦!
“你怎么不说?”蔽月明显感觉到怀中的美人在微微颤抖,他的心里,终是生出一些不忍。
暮湮道:“说……说什么呢?”
蔽月低笑着道:“说什么都好,你说什么我都喜欢听。”
蔽月用调侃的语气来分散暮湮内心的纠结情绪,他故意将她拢得更紧一些。
暮湮感觉到了自己更紧地贴上了蔽月的胸膛,她的脸,一阵绯红。
她其实很累很累了,累得她,只想沉沉睡过去。
可是她又担心自己一旦睡过去了,就再也醒不过来,再也见不到蔽月。
她死命地撑着,想要好好度过能与蔽月一起的时光。
“那……那你能不能告诉我……你和季大哥是如何下到悬崖的?”暮湮笑着,声音很轻微,好似快要断了的游丝。
蔽月知道暮湮的精力正在殆尽的边缘,她在硬撑。
可她的意识,却在一点点迷糊。
“蔽月,我太累了!”她微弱的声音传到了蔽月的耳内,蔽月心里一惊,她的身体冰冷得似乎没了温度。
不行,一定要她撑住!既然已经上了悬崖,她就得好好活下去。
他没有答应她死,她就不能死。
“湮儿,你听我说,我和季姜两个都是徒手攀着藤蔓下悬崖的。”蔽月一边驾驭着马,一边拢紧了暮湮。
腾出一手覆盖在她的胸口,给她赖以续命的力量。
“太危……危险了。”暮湮的气息更弱了,声音轻得几乎只有自己才能听到。
蔽月的唇靠向她的耳廓,轻轻地摩挲着:“湮儿,你知道季姜他是大夫,经常下这悬崖采药,这不会要他的命。至于我,我是流浪汉,翻山越岭是我的强项。”
暮湮的心似乎得到了一些安宁,嘴角,终于沁出了柔和的微笑。
蔽月接着说:“我不会让自己有事,因为,我舍不下我爱的女人湮儿你呀!”
灵力一点点输进了暮湮的体内,她的意识开始聚拢,身子也不再感觉到难以忍受的寒冷。
她因着蔽月的大胆又赤裸的情话而羞红了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