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曼女士:
我是一个成长于贫穷单亲家庭的单身女郎,母亲是个坚贞的妻子,我是婚生子女。母亲生我、养我,却不了解我。我们现在变得很难沟通,在潜意识里,我很怨她,怨她生我的不智之举,让她和我受苦、受难。
我今年36岁,可是我的生命却像是西山的夕阳、风中的残烛。这是我的感觉,应该也是事实。1987年,我住院时,曾问医生,我还能活多久?他说,我能活很久。我问:“是三年?五年?”他回答:“你还很年轻。”就这样支吾其词,不愿恳切地告诉我。他是内科主任,帮我做腹腔扫描硬块。
我初中毕业后,即赴高雄,在加工厂当女工。离乡背井、半工半读。1975年,因经济不景气,物质、精神孤立无援,心生恐惧,对前途充满恐慌,而放弃学业、功亏一篑,逃回故乡,赋闲在家。
我是个只有母亲才会接纳的丑女儿、笨女郎。受不了嫂嫂的奚落,两年间,也曾断断续续地换过几个工作,都是作业员。成衣厂作业员不但工时长、月休两日,还无劳保,我与老板起冲突,又与组长不睦,加上身体不适,记忆力减退,头部经常滚烫、冒汗,只好一走了之,返回故乡。
漂泊、孤寂是我的写照。虽然,目前从事于以工代赈的工友兼厨工(洗碗工),却是一种在无可奈何、不得不如此的心情下工作。我的基本工作态度是: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钟。因为我需要那份薪水养活自己,所以不得不敬业地全力以赴。
有时候我很着急,因为来日无多,其实我自己也不知道还有多少时间?有时我却对一切都毫不在乎,反正一切都来不及了。恋爱、婚姻与我绝缘,我总不能去害人。
我有50万元积蓄,在乡村地区或许可以建造一座13平米左右简朴的两层房屋遮风挡雨。但是建好后,以我的身体状况,又能住多久呢?若拿它去环游世界,似乎也不够开销。况且,那又得辞职,钱花完了,如果死不了的话,以我的健康、智商、年纪,找工作不容易,岂不是陷入绝境?
目前我虽以阅读、听音乐当做休闲,却不能使漂泊、孤寂的身心有所安顿。偶尔,在夜里腹腔的伤口疼痛起来,就无法入睡。我该何去何从?
迷惘者敬上
迷惘女士:
你的信写得不错,你的生活态度却大错特错。
你没有病,却认为自己是风中残烛;年纪只有36岁,却认为自己已经是日薄西山;你有位坚贞的好母亲,却不肯和她沟通;你既不能和兄嫂和平共处,又和老板、组长冲突不睦。仿佛天下人都对不起你,可是你除了自知丑和笨之外,曾否反省过自己在待人、处事方面有多少欠缺?
是你的自卑情结,使你无法面对世界,你既不应该用50万元盖一间小房子把自己封闭在里面,也不应该用50万元周游世界为了一开眼界。你须知道你不聋、不瞎、不残废、能工作,比较那些残障人士不知幸福多少。你既不笨,又不坏,只是自卑,才使自己变得很怪,以致不能和人沟通、和睦相处。
人生不过数十年,想想自己能活着,能看,能听,能想,这便是如何奇妙、可喜的事?为什么要无理取闹地折磨自己、折磨他人?世上有多少不幸的事、不幸的人,他们都在坚毅地活着,你有什么理由要把自己的生命如此糟蹋作践?
你只要打起精神,多为他人设想,好好地撞你的钟,莫管明天是死是活,这便是一切人的人生观,莫谈什么何去何从,做无病的呻吟。
叶曼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