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哈哈!”长生再次爬起来,指着韩玉儿大笑道,“原来韩大小姐也有狼狈之时!哈哈哈哈!”心中却感到一阵一阵的酸楚,一股无名之火在心头燃烧。
“作死!你这窝囊废!”韩玉儿咬牙切齿骂道,鞭影再起,“啪”的落在长生的后背上,长生一个趔趄,扑倒在雪地上。
“再来再来,比起寒毒,差远了!”长生爬起来吼道,面色赤红,脖子上的青筋鼓起,两眼圆睁,嗓子眼里发出像野兽般的“嗬嗬”地声音,又朝韩玉儿扑了过去。
韩玉儿手一翻,一道鞭影再次将长生甩得远远的。
长生全身上下,无处不痛,周身的骨头仿佛都碎了一般,但胸中的怒火越烧越旺,这些年的委屈,生命即将结束的悲伤象爆竹一般爆裂开来,拳头握得咯吱咯吱直响。
似乎忘了身上的疼痛,此时的长生只想发泄一番,一个骨碌爬了起来,像一只发疯的野狗一般朝韩玉儿又扑了过去。
“疯子!”韩玉儿有些发憷,从小到大她都是被众人呵护着、奉承着,没经历过真正的战阵,即便是同门比武,大家也都让她三分,几时见识过这般情景?
毕竟她也是女孩,才十六岁女孩,即便修为不低,但见到别人拼命,腿肚子还是会有些发软。
而且她也不敢真的将长生怎么样,即便恼怒他的不敬,但终归还是畏惧爹和七师祖的责罚,出手都把握着分寸,没敢真的下重手,用的也都是暗劲,只怕事后被人看出端倪。虽然让长生的皮肉受了些苦,其实伤得都并不重。
见长生又扑了过来,韩玉儿一纵身,远远地跃开,恨恨地骂道:“你这条疯狗,懒得理你!”说罢,飞身逃下崖去,生怕被长生追上。
“哈哈哈哈!”看着惶惶逃走的韩玉儿,长生胸中一阵前未有过的爽快,一屁股坐在雪地里,仰天大笑,只觉得人生本当如此,快意恩仇,这般活着才有几分意思。
“不错不错!到底是师祖看中的人,果然有几分血气之勇!”不知何时,一个白衣人出现在长生身后,拍手微笑赞道。
长生回头望去,这人他认识,是韩林的弟子许元宗,见过些面,却并不熟。
说来韩林的眼光真不错,加上他女儿韩玉儿,共九名弟子,其中两名弟子是玄武宗新一代的佼佼者,未来的翘楚。
“原来许师兄也有这般闲情雅致,天寒地冻也来这偏僻的地方,不会单单是来赏雪的吧?”长生眉头微皱,此人明明早早就躲在这山崖之上,却迟迟不肯露面,任那韩玉儿欺辱他,不是什么坦荡之辈,因此心中对此人颇为不喜,言辞之中略有讽刺之意。
许元宗呵呵一笑,盘膝坐在长生面前的块青石之上,转头道:“小兄弟是在怪我袖手旁观,对小师妹欺负你的事坐视不理了!
你误会了,小师妹虽然素来骄傲,但其实性子率直善良得很,又怎会真对小兄弟你施以狠手?
刚才若是我出手阻拦,得罪了小师妹事小,依着小师妹执拗的性子,对小兄弟只怕会更加记恨,反倒不好。
你我都是男人,何必要与女子一般见识?其实不过是弯个腰,道个歉的事,小师妹有了脸面,此事也就了了。
谁料到小兄弟性子竟这般烈,宁折也不肯弯腰。
唉,我有几句良言相劝,不知小兄弟听得听不得?”
长生轻哼了一声,抬头望天,不置一言,摸不清许元宗的来意。
许元宗笑了笑,道:“不管小兄弟你爱听不爱听,这几句话做总是要说的!
所谓柔不可守,刚不可久,一味地逞强并不是一件好事,太刚易折,终究不是守身之道。
圆润通达,和尘同光,该放弃的时候便放弃,该退却的时候便退却,进退有度,这才是正道。小兄弟,你明白么?”
长生双手圈住膝盖,转头紧盯着许元宗,问道:“你此时现身,难道真的只是为了说这几句话?”
“当然不仅仅只是为这几句话!”许元宗答道,“你虽并未拜入玄武宗,还算不得是我玄武宗的弟子,但也在玄武峰生活了这么多年,师祖待你如亲孙子一般,我也是师祖的徒孙,算起来,也算同枝。
你我平日里虽见面比较少,同枝的情谊总在,这几句不中听的话,说到底也是为了小兄弟好!
另外,我也想趁着这么一个机会,向小兄弟借一样东西,想必小兄弟也不会吝惜吧!”
“这便是了,”长生点点头,道,“只是不晓得我一个将死之人,还有什么东西值得让许师兄惦记?”言语之中已经有几分不客气。
许元宗微微一笑,并不以为意,道:“小兄弟不必误会,也不是别的,前些日子,师祖下山前,送了一只玉佩给你,我想借过来用些时日。”
说着,许元宗不知从何处摸出一只白玉,晶莹圆润,水灵逼人,一看便知是价值不菲的难得之物,“我这块玉也非凡品,是我心爱之物,赏玩了十数年。小兄弟若是不放心,我便先将此玉押与小兄弟处,如果小兄弟喜欢,送给你也无妨,算是谢礼!”
长生从脖子上解下青龙镇煞玉佩,在手中掂了掂,道:“原来七爷爷送我的这块玉佩这么珍贵,让许师兄舍得割让相伴了十几年的宝玉。”
许元宗看了一眼长生手中的玉佩,又道:“实话说,你手中的这块青龙镇煞玉佩对我的修行略有些好处,不过也就这段时日的事,过了这段时日,也无太大用处,自然会归还给小兄弟。”
长生点点头,问道:“我的日子也不多了,许师兄为何不多等些日子,直接向七爷爷讨要?”
许元宗心中暗道,“这青龙镇煞玉佩,师祖连韩玉儿都不肯给,又怎会给我?
你若将此玉给了我,待你死后,就算知道这块玉佩在我这里,师祖也不会要回去。
小师妹可能会有些不开心,哄哄便是。
若不为了此玉,我又岂会低声下气与你区区一个道童说这么久?”
想虽如此想,许元宗却没露出半点声色,叹了口气,解释道:“小兄弟你是不知道这玉佩的来历。”
“哦?”长生抬起头来,眼中有了几分兴趣。
“其实说起来这块玉是块凶玉,当年师祖是将此玉赐给天资最高的三师叔。
三师叔当年也算是一代天骄,玄武宗最有望突破大乘的人之一,也是师祖最疼爱的弟子,师徒两人情同父子。
只可惜,天资越高,妄境便越难破,加之被人暗算,三师叔堕入魔道,性情大变,肆意杀戮,伤了玄武峰下不少百姓的性命,甚至连杀了门中数位师伯师叔。
因此,师祖不得不亲自出手,清理了门户。
这玉佩便是三师叔留下的遗物,师祖收回后,一百多年了,就没有将此玉佩再赐给别人。”
许元宗说罢这段故事,又叹了口气道,“小兄弟,你说我又怎好向师祖讨要此玉,勾起他那段伤心事?”
“原来如此,”长生低头把玩着手中的玉佩,摇头道,“这玉佩竟有这般的来历,只是七爷爷把它给我,是想帮我续些时日的命,也就是说,这玉佩就是我的命,玉佩在,我还能多活些时日,玉佩不在了,只怕我也支持不了几天了。
我想知道,我若不肯,许师兄准备怎样?”
许元宗呵呵笑道:“小兄弟也是聪明人,怎会不肯?”
“我明白了,”长生点点头,站了起来,拍了拍身上的雪沫,道,“此地荒僻,不会有人来,若是我不肯,许师兄想必是要强夺吧!
杀了我,尸首扔到崖下,只要藏好玉佩,又有谁会知道我已丧命在你手?
那韩玉儿也是你怂恿来的吧?好手段啊!”
许元宗没有否认,抬头笑道:“小兄弟,想好了么?”
“生死之间有大恐怖,容我再想想!”长生缓缓向崖边走去。站在崖边,长生转过身子,问道:“听说这坠星崖下有远古遗留下的大阵,不知是不是真的?”
“当然是真的!”许元宗点点头,道,“小兄弟,莫要枉费心思了,以死相挟,或是将玉佩扔到崖下,这崖下虽有大阵,但在这崖顶四五十丈范围内还是安全的,这四五十丈的距离,我足以将你救起,救回玉佩更不在话下。”
“我若是这样呢?”长生一边向后倒去,一边将玉佩塞入嘴中,想要硬生生地吞下去,眼中满是戏谑。
“你敢!”许元宗脸色大变,飞身上前,一把托住长生,另一只手在下长生颌下一捏,将长生的下颌骨卸了下来,伸入长生嘴中紧掏,终于抓住了吊绳的末端,猛地一扯,生生地将青龙镇煞玉佩从长生喉咙里扯了出来,与此同时,一道飞剑掠起,正落在许元宗脚下,将他稳稳地送上崖顶。
许元宗甩手将长生扔在雪地里,一把扯断玉佩上沾满唾液的红绳,掏出手帕将玉佩仔细擦净,回头不屑地望了长生一眼,冷冷地道:“不识抬举的东西!”
“哈哈哈哈,”长生咳出一口血,又吐出几颗碎牙,一只手将颌骨一托,接上了颌骨,大笑道,“临死还能喷许师兄一口唾沫,也算是值得了,送我去崖底吧!”
许元宗冷哼了一声,也不答话,飞起一脚,正踹在长生的肚子上,将长生踹飞起来,直向崖底坠去。
看着消失在崖下峦霭之中的长生,许元宗冷笑一声,骂道:“贱人!”
“真漂亮,真高啊!”望着渐渐模糊的崖顶,长生张开四肢,闭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