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小说极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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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外出看人

20世纪的最后一个秋天,中国各大城市借庆祝共和国50周年华诞在电视上展开了大比美:大连、昆明、上海浦东和南京路、北京长安街和王府井……一处比一处漂亮,勾得人心里发痒。偏又赶上国庆节大放假,便举国上下大旅游,外出成了一种时尚。去远处一—时来不及安排,我和家人商量借10月2日送儿子去北京登机的便利,看看西长安街上的金融一条街和翻修后的王府井。长安街号称中华第一街,是中国的脸面,西半截镶金裹银,成为中国的华尔街,不知是不是谐调?

按照天津市政府的规定在放假前就由单位开了介绍信,登记下所有进京人员的身份证号码,到区交通队检验汽车尾气排量,合格后换信,然后到市里换取进京许可信。所有市里要求的手续全部准备齐全2日起了个大早,赶到京津高速公路入口处还是被拦住了,瞀察检验了所有证件,又提出要单位的介绍信。出于对制度和瞀察的了解,我早准备了多余的单位进京介绍信,待司机跟蒈察砸实后就拿了出来,蝥察却只是不经意地扫了一眼,然后一摆手,走吧走吧。

经过这一番盘査,原来兴致勃勃的情绪便大打折扣,一路畎默无言,心想到了北京还有一关,不知又有什么麻烦?倘若再如此这般就不进北京市,绕道四环路直接去首都机场。谁料首都就是首都,一副大家气派,也许是出于对天津这个大卫士的完全信任,司机换取进京通行证时没多费一句话,交信取证,不到一分钟就办妥了。

我们先绕到西三环,从西端进入长安街。金融一条街果然不同凡响,它使长安街变得均衡了。在我的印象里,北京近20年挺立起来的有味道的大建筑,多集中在东部,长安街给人以一头沉的感觉:东部重西部轻,东部高西部秃,东部洋西部土。西长安街诸多银行大厦的建成把这偏颇调整过来了,使长安街变得中部贵,西部富,东部洋。

也多亏宽阔笔直的长安街,才能承载这么多车和人,所有车道上都拥挤着头顶尾、尾接头的车阵,凡能走人的地方都游动着浩浩荡荡的人流。我们的车磨蹭到西单,再向前行进就非常困难了,不敢奢望再看天安门和王府井,想绕道宣武门走前门大街奔东三环,想不到往南拐了一百多米就被塞住了。在车上坐一会儿,我感到这样傻等下去太没把握了,说不定会耽误儿子赶飞机,于是动员家人下车,徒步丈量长安街,到稍微淸静一点的地方再乘出租车去机场。

就在我们被塞在车上的这段时间里,长安街上的人又多了几成,人流像洪流从各个交叉路口和胡同口涌进长安街,长安街上密密匝匝,无序而又缓慢地蠕动、回旋,到天安门广场形成巨大的旋涡,围着停放在广场中央的90辆游行彩车,人群滚动成一团团一片片,越挤越密,越密越挤,变作人山人海。事后我在报纸上看到,那天怀着跟我同样心情看长安街的人是30万,第二天是50万,10月5日达到60万,10月6日由天津去北京的特殊限制取消,一大早进京的汽车就在高速公路入口处排起了长龙……每个人外出最想看的是风景,一旦出去最先看到的不看不行的看得最多的却是人!

我记起了联合国公布的数字,每一天地球上都要新增加23万人口,每周相当于出生一个伯明翰,每月一个伦敦,每年一个德国。这么多人得需要多少食品、淡水和衣物!更糟的是,100个新生儿中有97个是诞生在贫穷国家,全球每天有20亿人挣扎在贫困线上。我看着长安街上令人眼花缭乱的人群,他们都有着很高的兴致,怀着好奇心,飞扬着笑脸,突然有一团温暖在胸中化开。不知是出于职业习惯还是过了50岁就进入了更年期,平时看消极的东西多,看到了还就爱发议论,咸吃萝卜淡操心,杞人忧天。我们是世界第一人口大国正和印度、印尼一样受着缺水的困扰,还能让这么多人活得有滋有味,这已经相当了不起啦!我心里怀着这样一种欣慰,再看摩肩接踵的人流也感觉不一样了,抖擞精神穿过长安街,挤出王府井,拦了辆出租车赶到机场还不算晚。送走了儿子,在餐厅门口买了份报纸,利用等菜的工夫随意浏览:假日里国内凡通向重要城市和旅游景点的班机全都满员,同一版上的大标题竟连用几个为患——(崂山道上车满为患)、(九寨沟人满为患)……九寨沟旅游的火爆程度简直令人吃惊,各大宾馆的数千客房均已订满。有几名外地游客,在求助旅行社无门的情况下,愿出6千元高价跑一趟九寨沟,竟无人敢接招。人啊,到处都是人。好啊,这至少说明这些人不仅衣食无虞,且有闲空、有闲钱,对生活对人生充满兴头。歌德曾说:只有人才对人类最感兴趣。同时,也许只有人才能使人感兴趣。在中国外出,一定要学会看人,能耐住性子欣赏人挤人的这道景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