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化东鳞西爪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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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景观篇(8)

吴教授有一个“国际性家庭”。夫人marinoda教授是日裔,五年前,他们夫妇通过有关部门在中国湖南抱养了一个女孩。我们进去时,“小老乡”像一只欢快的小宠物,人前人后做怪相,对家乡客人格外热情。吴教授从事了二十多年的汉语教学研究,在俄州大学是一个执著的中国语言研究者。对东方文化的好感,不仅体现在他有个国际性的家庭组合,他还潜心于研究“体验式的汉语教学法”,在山东大学和武汉大学都有合作项目,为此,曾受到中国有关部门授予“中国语言文化友谊奖”。去年应邀在北京接受了国务委员陈至立的颁奖。他说,这是他对热爱中国文化的最好回报。三十多年前上大学时,吴伟克就对中国文化很有兴趣。他爱研读老庄哲学,也爱读陶潜的《归去来兮辞》。十多年前就在这远离都市的山中选了一块地,五年前修建了这个两层木质房屋,向往这“结庐在人境,而无车马喧”境地。

这间房子,是主人亲自设计,不少地方按“中国味”和日本式的风格装修。客厅地板是中国产的竹地板,吊灯和吊扇也是中国货,墙壁上挂的有日本剪纸,也有中国画。从外观上看,这是一间别墅式的木质房屋,地上两层一是客厅,一是卧室,地下半层是主人的书房和客房。在主人的书房里,我看到上千册的中国书。令我好奇的是老子的不同版本,以及《论语》、先秦两汉的旧版书,也有中国的线装书。墙上一幅中国画,一幅三十年代就以散文著名的台静农先生手书杜甫“昭君吟”诗作的书法,增添了浓浓的中国情味。我们闲聊的时候,客厅电视正放着中国中央电视台第四套节目,这是主人为女儿特意安排的。

主人带我们去参观树林,真是别有天地。周围方圆有半平方公里,我们用半个多小时走了一圈,看到有一方清澈的水塘,倒影中见秋叶扶疏,光影斑斑,还经过一个小水沟,看到不少的树因年龄大了倒下渐渐腐烂。据说这林中最老的树已有五十多年。品种多达十四种,最多的是枫树、橡树、云杉和七叶树。主人休息时就在这树林中砍柴,打草,享受着清静恬静的安闲。

我们去的时候,正赶上美国人准备过万圣节。黄昏来临,吴教授家里也点上了一个南瓜灯,不过为了气氛更好,美国人多是自己动手雕刻艺术面具。吴教授抱来几个南瓜,让我们随意雕刻。在这个远离车水马龙的一隅山间,十多位国际性的客人们,迎着飒飒山风,享受着友情。虽然,我不太知此节为何物,但此时此刻,在一个十分典型的东方式的,准确地说相当中国式的家庭里,度过周末,让人难忘。

2005年3月莫斯科墓园

三年前秋天,落英缤纷,莫斯科沉浸在一派金黄的秋意中,我们有幸在莫斯科参观“新圣女公墓”。

公墓在市区很不起眼的街道上。那天,我们在另一地方公干后,径直来到这里。莫斯科的街道,大都比较古老,但气势宏阔,建筑接近西欧风格,罗马式的高大、哥特式的峻峭,都较为壮观。典型的是红场,虽不如北京天安门开阔,但周围的教堂、红墙等,形成一个整体,有了更大的知名度。街道路面宽敞,绿地不少,而且居民区的街道也开阔,树木森森,显示出大都市中应有的人文情怀,可是,来到这公墓的街道,却与我所想象的不同,望着它那简陋的大门,我难以想象这就是闻名的莫斯科公墓。这里就是有身份的亡灵的安息之地?先前曾经在法国参观过公墓,像蒙马特公墓,埋藏的也多是一些名人大腕,一些政界、文坛的重量级人物,虽然墓雕的水准大多不敢恭维,但是,围墙和门楼都很气派,而且里面迷宫式的排列,让人一下子产生威严。当时正值深冬,凋零肃杀的氛围,也让参观者情绪压抑,所以看到这莫斯科的墓园门前杂七竖八的电线交错其上,门前的乱糟糟的马路,我的兴趣打了折扣。可是,我们的团长老高是一位周游列国的“世界通”,曾多次到过俄罗斯,他说,这里值得一看。他的话一路上很实在,也权威,于是,大家在期待和期望中,安排了这项活动。

进得园内,感觉是一个安静的处所,园外嘈杂的市声,更衬托出这里的安静。没有多少参观者,没有守园人的指点,也没有巴黎那庞大的陵墓所必需有的方位指南。看眼前的一件件墓雕,用料考究,造型精美,虽然制作年代不一,但看得出在选料、加工、设计、造型等方面都有整体的讲究,给人强烈的感受是,仿佛不是一座埋藏亡灵的阴宅,而是一个琳琅满目的艺术宫殿。千姿百态,美仑美奂,精雕细刻,让每件作品都成为艺术,都富有生气和生命力,展示了俄罗斯墓园文化的品位。据说,“新圣女公墓”是莫斯科市较大的一个墓园,不分贵贱无论尊卑,都可以入葬其间,平民百姓,名流贵胄,都可有一席之地。当然,场地有限,就要经济的杠杆起作用了,在一个市场化的社会,这也是必需的手段。

陪同我们参观的俄罗斯外交部的翻译官安德烈,是个机灵的小伙子,几天来同大家混得很熟,因在北京大学留过学又曾在驻北京的使馆工作过,时不时还同我们说几句北京方言开个玩笑。在园内,他也弄不清我们找寻的一些人所在的位置,他说,这里没有按官职大小,也没有按姓氏笔画,不太像你们中国人的习惯。安德烈从进园后就很平静,他言语不多,专注地盯着我们,照顾我们这些黄皮肤“老外”,其他场合,比如在红场,在阿尔巴特街,在莫斯科的跳蚤市场,他都详细地尽自己的可能作些介绍,让我们这些“老外”们也像他们到了北京天安门、故宫、王府井等地一样,至少有“到此一游”的满足。他特别地照顾我,有时用北京腔的汉语翻译,有时用手势比划,我也凭着对俄罗斯文化的一知半解,想象着这些墓地上的文化,想象着这些寂寞的主人们生前身后的故事。

没有多少干扰,倒可以静心地盘桓浏览。这里占地不算大,比起巴黎蒙马特的公墓来小许多,但其建筑风格更显艺术一些。公墓顾名思义,是普通人公享之所,其实还是为历史上有突出成就人物的荣誉之所。人生在世,或热闹不凡,或平淡无奇,或轰轰烈烈,或冷冷清清,但都要入土归葬,如果体面些,就有了墓碑什么的,让灵魂有个安息之地,或以为漂泊的生命有个归处。看眼前的诸多曾英名远播的人物,到头来绚烂归于平淡,而寂寞身后事,有了这方圣洁安宁之所,有众多的参观凭吊者,灵魂可为之安息了得。

同行者中,除团长外,年龄都相差不多,我们一代人,少时就接触苏俄文学,多年来,同前苏联,同俄罗斯有着不可释然的心结,终于有了机会,亲眼见闻这些曾在心中引发过遐思和联想的人物背影,这一切的一切,我当时的心情说不上是什么味道,作为一个参观者,一个与这块土地无关的来访者,我可以更为清静地面对这些曾辉煌热闹过的人物。人世有代谢,往来成古今,可以冷静地游历、参观、品味。我们从这些冷寂的石头中,从大手笔的点化和艺术的创造背后,认识俄罗斯的文化,阅读某种凝固了的历史的断面,寻觅那些曾经影响我们一代人的精神偶像。作为一个观光者,一个朝圣者,面对艺术的和历史的这片墓园,面对逝去的和方生的,心仪、崇敬、探求,我们心中五味杂陈。

想着这些,再看那静默的块块石雕,周遭无语。此刻,安德烈和我的同胞们也不知在何处。我俯身在一个个认不出的碑文旁,轻拂着那簇簇鲜花掩映的墓碑,黯然地伫立着,端起手中的相机,走马观花似的寻找心中的“熟悉的面孔”:文学的契诃夫、屠格涅夫、奥斯特洛夫斯基、法捷耶夫、马雅可夫斯基、阿·托尔斯泰等;艺术的肖斯塔科维奇、乌兰诺娃,画家列维坦,政治家赫鲁晓夫,葛罗米柯、王明等;前苏联女英雄卓越娅;飞机设计师安德烈·图波列夫等一些知名和不知名的精美雕像……让这些在我心灵底片上显影过的人物再进入我的相机拷贝。

据说,俄罗斯全国有不少墓园,一些大文豪、大艺术家像普希金、列夫·托尔斯泰、肖洛霍夫、柴可夫斯基、列宾等,并没有安葬于此。相对博大精深的俄罗斯文化,这小小的墓园只是沧海之一粟,但我并不遗憾,在这里与那么多的俄罗斯文化巨匠们神交,足以让人得到些安慰。

我们去的时候正值俄罗斯的深秋,浓重的秋色把莫斯科的街景涂抹得绚丽斑斓。在公墓里几乎每座墓碑上都有鲜花,或是长期栽植或是临时供奉,在秋阳的映照下,艳丽而灵动。凑巧的是,我们看到了前苏联的领导人戈尔巴乔夫的夫人赖莎女士的墓,在一个很醒目的位置,正好有几人来献花,还在交谈着什么。等我们参观了一圈回来,他们还在那交里谈,这里,也是一个休闲聚会的去处。

看到远远近近、高低不一的树上,萧萧黄叶和深绿的青叶杂相交错,沉沉的墓园里,也有生机,好景怎能错过?这秋天的色彩和墓园的艺术,留在了我相机中,也留在我们心中。

2002年11月

玫瑰湾的风景

久居闹市,栖身于水泥丛林中,穿行在车流人海中,人们不由得就向往宁静,钟爱大自然。因此,这上山下乡,乐山乐水,成为人们休闲的集体行为。特别是在燥热的酷暑。

这个夏天,也有了一次海边亲近大自然的机会,还是在异域他乡。

这是悉尼的一个著名的海湾,我们住的酒店,翻译为歪把(vibe)酒店,就临近此地。酒店的级别不太高,却有着地利之便,去市区或海边,十分便捷。可喜的是,推窗可见高大的树丛和开阔的绿地,还能闻到海风吹来的一股湿润气息。而且从这里到悉尼其他的海边景点,也是必经之处。

澳洲的冬日,气候也就国内早秋模样,不冷,而温润,除了少数树冠上挂有枯叶外,多是绿意盎然的。这好的时光,岂能辜负。早晨时分,从酒店出来,步行百米就到了一方绿地。晨光熹微,三两游人,几许宠物,慢跑疾行,恬然自得,在绿茵茵的场地上,人与自然,充分享受着晨光的洗礼。有人在稍大的一片绿地上,支起了球网,一群穿着鲜亮衣裳的小孩子,分成两队在踢足球。一旁还有不少家长在观战。稍远处是悉尼海湾,海水平如明镜,数十条游艇随意地停泊着。天,先是灰白,再是金黄,忽而又银白,空中游云如絮,飘来飞去,变幻着不同的图案色泽,在海面上映现出各种倒影。

难得的一个静谧的早晨。难得的一道静穆的风景。遛早的游人,在高大的桉树和白桦树下,围坐小憩,宠物狗们温顺地匍匐在前,与海面上的倒影,成为一幅自然的绝妙画幅。喧嚣的大都市里,藏有这么一个绝佳的景点,羡煞人也。

世上好事多有缘,好景也可遇不可求。或者有时在习焉不察中也藏有景致。我有幸。于是,都一一纳入相机镜头。这海边的树下,海的倒影,装点了海湾的风景。

听导游说,这里海湾的名字都很好听,也近临街市,各有风景。他说了好几个,我只记住了玫瑰湾,还不知是否准确。

2007年11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