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普松说，我相信。蒲县澎渤发展的革命形势，我也没有理由不相信呵。假如不是阎锡山的反共言行，蒲县的革命形势，会更好的发展。一千党员，几千青年动员参加八路军，和牺盟会的青年抗敌决死队，那都有可能的。其实，对北塬的了解，你这个北塬人更发言权，也比我们更了解。
席盛林笑说，到了。
下大夫村在南面，上大夫村在北面，两村隔着七八里路，但两村的居民均是郭姓，多半是本家连着本家。北塬有一句话，叫上大夫下大夫，本是一家人。
狗剩在沟里迎住他们，刚落了一场小雪，塬上的西北风刺骨。他穿的有点单薄，抱着膀子说，张部长，席书记。
杨部长在这儿嘛？席盛林问。
在。狗剩说，窑里跟一个人，谈工作呢。
成怀珠同志来了嘛？张普松问。
你问怀珠哥呵。狗剩说，杨部长叫我通知他来的。
快领我们去呵。席盛林说。
你急啥？狗剩说，我的棉袄弄丢了，沟里找了几遍，没有呵。你们说没有了棉袄，那我也不能做磨道的驴，走个没完呵。
席盛林说，回头我送一件棉袄。
这还差不多。狗剩笑说，走哩。
上大夫村是蒲县牺盟会的住址，沟底深处几座废弃的窑洞。但多半牺盟会的主要干部，都跟随县长李玉坡，在县城做抗日工作。因了阎锡山的反共言行，和蒲县突然改变的恶劣环境，部分撤到了这儿。
杨部长，张部长来了。狗剩掀开窑帘儿说。
几个人抬头的功夫，张普松席盛林进窑了。
张部长，胡书记呢？杨兴仁问。
胡书记接到洪赵地委的通知，去晋西区委出席党代会，临走前留下一封信，和洪赵地委，对蒲县抗日工作的指示和任命。张普松说着，掏出两封信，递给杨兴仁说，蒲县县委，就我们两个人了，你先阅读，尔后传阅。
炕上还有蒲县牺盟会宣传部长王以林，仁义村党支部书记成怀珠，编村村长郭崇仁，下大夫村党支部书记郭兴堂，区委宣传委员席志清，县委干事卫凤鸣等。
杨兴仁一面把信递出去传阅，一面说形势非常严峻，洪赵地委也发出了防止突然事变的准备工作。你是代县委书记，你说我们下一步的工作，该采取什么样的措施？当下是最艰苦的抗日阶段，阎锡山的反动言行，是限制了牺盟会的权限，但他会公然破坏国共第二次合作的抗日战争嘛？
上级的判断，还是很正确的，牺盟会在山西境内的迅猛发展，触动了阎锡山的地盘利益，他迟早都会反目。张普松说，对日寇的反围剿刚结束，这个阎锡山又来了。明天请蒲县牺盟会的特派员，杨化光同志参加会议，包括李玉坡县长和其它同志，开会研究一下当前的形势，和我党在蒲县今后的工作发展。我相信事变肯定会发生，但我认为事变不会马上发生。召开这次会主要目的，第一今后工作发展的方向，第二研究应对突发事变的具体措施。便于今后工作的开展，和有效的保护县委区委，以及基层党组织的存在。假如事变马上发生，我们应该接到洪赵地委的指示。
王以林说，目前最危险的是李玉坡同志，因为他是牺盟会任命的县长，公开身份。一但发生事变，敌人就会包围县政府，逮捕李玉坡同志，和其它身份公开的同志。是否建议李玉坡同志撤离呢。
张普松说，形势最后朝哪一个方向发展，还很难说。在没有接到洪赵地委指示之前，县委和牺盟会，还不能建议李玉坡同志，放弃政府的领导权。公然逮捕一个县长，同样也会逮捕牺盟会任命的所有县长，以及专员和牺盟会的特派员。这不仅是影响，而是破坏统一战线，破坏抗日。
杨兴仁说，洪赵地委在通知中说，阎锡山的部队调防频繁，是少见的异常现象。洪赵地委并没有作出明确的指示，撤离和隐蔽，转为地下工作，我看都不适宜。我想在事变之前，洪赵地委应该发出通知，对防范的措施，有一个明确的指示。在这件事上，其他同志有什么样的建议呵？
卫鸣凤说，为了应付突发事变，今晚我们休息的地方，应该转移到其它村子，包括县委机关，和牺盟会的同志，及时分散。因为我们的住地是公开的，转移是对党和洪赵地委，最好的负责，最有效的防范。
张普松说，那也要等到明天会议之后，再作转移的决定。凤鸣同志提醒的很对，我们的政治思想不要麻痹，要保持高度的警惕，来应对这场反革命事变，让我党的损失，在这次斗争中减少的更小。
卫鸣凤又问，张书记，今天晚上呢？
张普松说，今天今天就不作分散转移了，还在上大夫村休息。分散转移的方向，县委会有具体的安排。
没有人提出异议了。
张普松说，这次在延安召开的七大会议很重要，对我党今后工作和发展方向的调整，和这一时期抗日工作的调整。我想会议结束后，牺盟会也会改变与阎锡山的关系，与整个第二战区的关系。因为牺盟会在山西的工作和发展，例入了七大会议的议程。就今后我县党的工作，我想与杨兴仁同志，交换一下意见。
王以林带了剩余的同志，退出窑洞，走进附近的一座窑洞。
杨兴仁笑说，张普松同志，我一定配合你的工作。
不是这个意思。张普松说，而是可能发生的突发事变，怎么去应对。卫凤鸣同志的建议很好，疏散转移是防范突发事变的最好措施。不管我们是思想麻痹，或是警觉着，事变一旦发生，我们就极有可能，与洪赵地委失去联系。县委的住址，差不多是半公开的，这两党合作呵，都是想不到的变化，破裂的这么快！我想征求你的意见，县委转移的方向，选择仁义村最可靠。
仁义村是县委新住址的首选，成怀珠同志，是我发展的党员，对他的表现和村里的威望，我是最了解。杨兴仁说，仁义村还是先进党支部，党员多，群众基础很好。仁义村东去便是五鹿山，一但出现情况，县委便于往山里转移。我同意县委，及时转移到仁义村去。让成怀珠同志，做好转移前的准备工作。
张普松说，那我就和成怀珠同志，正式谈话了。
杨兴仁说，我叫他进来。
成怀珠。
听到叫声的成怀珠，从附近的窑洞走出来，看见杨兴仁冲他扬手儿，小跑过来。
杨部长，有事嘛？
张书记找你谈话。杨兴仁说。
找我谈话，是哪方面的工作？成怀珠问。
你进去就知道了。杨兴仁说。
成怀珠推门进去，叫了声张书记。
坐下吧。张普松看着杨兴仁，说我跟杨兴仁同志，交换了一下意见，县委转移到仁义村去，你有什么想法？
张书记，这是党组织对我的信任。我欢迎县委到仁义村领导工作，生活问题请县委放心，我提前作准备。成怀珠高兴的说，我也向杨兴仁同志，表达这样的意愿。仁义村的党员多，群众基础好，老百姓倾向共产党和牺盟会。请党组织放心，我和仁义村的所有党员，一定为县委在仁义村的工作，做好安全隐蔽生活保障。
张普松说，成怀珠同志，你是我党在蒲县发展的第一批党员，对你我还是了解信任的。你们这些对党的事业，无比忠诚的党员骨干，非常时期发挥着非常作用。我代表县委，谢谢你，成怀珠同志。国共合作抗日的前景，是很宽阔很有希望的，阎锡山破坏两党合作，破坏统一抗日，不得人心，也势必遭到广大山西人民的反对。局势的发展很快，阎锡山在充当反革命的急先锋。为此我党要蒙受一些损失，中华民族在山西的抗战，将有一段时间的停止。你要作好县委在仁义村，长期工作的准备，在阎锡山的白色恐怖下，经受最残酷最血腥的考验。当然，在革命形势未转变之前，你不可能重回县委工作，要坚持在基层党组织。另外，在工作中要注意保护自己，更不要暴露自己。假如县委失掉仁义村的掩护和支持，极有可能无法坚持到最后。
我明白了。成怀珠说。
有什么困难嘛？张普松问。
困难免不了，我们想办法克服。成怀珠说，不管遇到什么样的困难，和怎样残酷的环境，我们都与党站在一起。从成为一名共产党人的那刻起，我已经作好了，牺牲一切的准备。一个共产党人，对革命事业的信念和牺牲精神，是最普通的要求。同样在革命成功之前，在抗战胜利之前，需要无数烈士的鲜血，奠基这个伟大的胜利。因为我们的生命不属于我们自己，属于这个伟大的团队，和伟大的事业。我为自己是共产党人，为无产阶级伟大事业，去奉献奋斗的过程，荣幸和骄傲。
张普松握紧他的手，说成怀珠同志，我代表县委，再一次向你表示感谢！这是我征求杨兴仁同志的意见，慎重考虑后作出的决定。在白色恐怖下坚决斗争，和恢复广大群众对党的信任，极其重要。
怀珠，这个担子放在你肩上也不轻，在这个突然到来的黑暗中，县委的存在，那就是希望。杨兴仁说，无声无息的告诉广大群众，共产党人没有放弃这儿，也没有离开北塬，在广大的群众之中。
这就是信心和力量。成怀珠说，投身革命以来，我便抱定了牺牲精神。假如我没有死在抗日的战场上，而是死在内战中，这是革命以来惟一的遗憾。但总要有一些人，看不到革命的曙光，或在曙光里倒下。但党组织的存在，那就是信心和力量，比一个人的生命存在，更重要更有意义。
张普松说，成怀珠同志，胡亦仁此行，很可能回不来了，我们也很可能，与洪赵地委失去联系。这是我党又一次最艰难的时期，在残酷的环境下，要作好充分的准备。你现在不宜继续留下来，用最快的迅速，回到仁义村去，为即将到来的工作，做好必要的准备。先开一场支部会议。
我现在可以走了嘛？成怀珠问。
可以走了。张普松再一次握住他的手，说成怀珠同志，为了革命的事业，让我们彼此互勉，保重！
张书记，杨部长，保重！
望着成怀珠的背影，张普松说，杨兴仁同志，你发展了一个好党员。假如没有仁义村党支部，县委还会有更好的选择嘛？
成怀珠同志，是一个坚定的革命者，毅志坚强。杨兴仁说，风雨欲来呵，这时候最能体验，一个优秀共产党人的品质。蒲县若有成千上万个，像他这样的优秀共产党人，我们就用得着防范突发事件嘛？
是呵，我党需要无数个，这样的共产党员。张普松说，可惜阎锡山不给我们发展的时间呵！抗战之中，同室操戈，这是中华民族的悲哀呵！
这也是人类的悲哀！杨兴仁说。
王以林带了人返回窑洞，成怀珠已经从沟底爬上塬去，冲窑前的张普松杨兴仁挥手儿。在那彼此挥手的动作里，郭崇仁清晰的看到了，那挥舞来的屠刀。在成怀珠的背影里，那匆匆的迁徙，不管是上大夫村的牺盟会，还是县委机关，都将结束在红道乡的革命过程，成为记忆和历史。他和成怀珠一样，不知道这场事变，什么时候开始，和什么时候结束，在白色的恐怖下，等待他们的是怎样残酷血腥的阅历。
所有的人都困惑，这场突如其来的事变，为什么发生，在什么样的背景下发生？实事上在抗战的初期，中国军队并没有打破，日军不可战胜的神话。同室操戈的内战，无疑会帮助日本军队，击溃中国军队，占领更广阔的土地。
张普松告诉狗剩，明天除了通知李玉坡同志，牺盟会特派员杨化光同志，还要通知一区区委书记孟子聪同志开会。孟子聪同志的舅父，是洪赵地区六县突击团副团长，我们可以利用这一关系，减少我党的损失。
狗剩说，请县委放心，保证完成任务。
杨兴仁说，今晚我们还在这儿休息，明天会议结束后，县委机关及牺盟会，转移到古县的仁义村。也就是成怀珠同志，担任支部书记的村庄。事变前后这一非常时期，同志们要注意保护自己，要注意隐蔽，不要暴露身份。要团结党员，与反动组织作斗争，维护基层党支部的存在。
对我党的革命事业，要充满信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