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咋不知道。成福挺说，我还去克城，开过一次会呢。新县长叫李玉坡。那个被鬼子杀害的申县长，我也见过，好人！
申县长就晚撤了一会儿，小鬼子就冲进了县城。成怀珠说。
牺盟会都在克城抗日呢，你咋回来了？成福挺问。
我是受牺盟会的指派，回来动员群众宣传抗日的。成怀珠说，过几天，三区的席区长，编村村长，都会给你联系。
成福挺点头，半天说，我咋听糊涂了，这沟里也宣传抗日？不对吧，这老百姓可都是庄稼人，不会打枪，咋当兵打仗？
成怀珠笑了，说，福挺哥，你是真没听明白，沟里的年轻人，要动员他们参军打仗，小鬼子总要有人去打呵。沟里的抗日宣传，跟上前线打鬼子，一样重要。不管是阎长官的队伍，或是牺盟会的青年抗战决死队，都离不开老百姓的支援。粮食布匹车马支前，少了哪一项，都打不了胜仗。
你小子，讲的有道理。成福挺说，不管他是国民党或是共产党，眼跟前那是国共合作，共同抗战，一家人呵。只要是打鬼子，老百姓都支援。你说，你是为甚回来的，这宣传抗战支援哪一家呵？
八路军。成怀珠说，也是国军编制。
听说过。成福挺说，这八路也是打鬼子的队伍，国军序列。我这么跟你说吧，那怕他是盗客，奔打鬼子这条道去了，我都支援。老百姓巴望着打败小鬼子呵，出粮出钱他们心里高兴，不是掂了家伙逼人家。
听席区长说过，你是三区最爱国最进步的闾长。成怀珠笑说，你说的一点儿也不假，那打鬼子的盗客多去了。民族存亡关头，团结起来一致抗战呵。你还不知道吧，连那西安事变中的张少帅，其父也是绿林出身。土匪抗日那是有良智的土匪，也算是好汉！当然，也有投靠小鬼子，当汉奸的土匪。
你说那席先生呵，他是个文人，最爱国了，弱的上不了战场。成福挺说，认识他那儿子席俊嘛？警察局的指导员。少了书生气，多了几分杀气，上了战场去，又一条好汉！从前的捐税，老百姓苦呵，骂声一片。搁眼跟前，这是抗日打鬼子，没人不乐意捐献，那苦是苦了，为了打鬼子，心里甜呵。
席俊，我认识。成怀珠说。
听说他那枪打的准，百步穿杨，左右开弓呵。成福挺问，他这双枪将，不是啥虚名吧？鬼子汉奸都怕他。
确有其事，怎么会是虚名呢。成怀珠说，抗日英雄层出不穷，有千百万令鬼子汉奸胆寒的席俊。你信不信？
我信。成福挺笑说，有时候呵，我真想撂下这闾长的担子，上前线打鬼子去。区长再开会，我问去。
福挺哥，你这闾长也是为抗日工作嘛。成怀珠说，跟上前线打鬼子一样。没有闾长组织捐献，队伍靠啥打仗呵？
那还是有区别，没有一枪一刀的痛快。成福挺笑说，不过我这闾长还真是为抗日工作，连这闾长两个字，都带着抗日的烙印。这八路准备在哪儿，跟小鬼子干一仗呵？有多少把握呵？不会又吃亏了吧？
我不知道在哪儿打这一仗，但我知道不会吃亏。成怀珠说，这题外话讲多了，还是说组织群众宣传抗日，捐献军粮的事儿吧。
不瞒你说，这区里编村的会，我都参加了。成福挺说，也定了任务数儿，我正愁着怎么开一场募捐会呢。
宣传抗日后，把群众组织起来，成立农救会和妇救会，这样仁义村的人，不分男女都加入了抗日救亡的组织。成怀珠说，救国会中的会长和骨干力量，在所有的抗日工作中，都自觉的走在了前头，起到模范带头作用，带动广大群众的抗日积极性，什么支前的困难，都能够克服。
是呵。成福挺说，你这个主意好，牺盟会成立的这几个会呵，真正是全民抗战了。这捐献军粮的事儿，哥交给你了。
我回来就是配合你，完成这次支前任务。成怀珠说。
啥时候开始呵？成福挺问。
今天就开一场宣传抗日救亡的大会，组织全村的人参加。成怀珠说，明天成立农救会和妇救会，后天动员捐赠。没有你闾长的支持，啥会也成立不了。仁义村的抗日救亡呵，那就落后了。
你这话说的希奇，我这闾长，不就是抗日的闾长嘛。成福挺笑说，不抗日，哪儿有闾长这个名呵？你找几个年轻人，挨窑通知开会。这成立农救会和妇救会，我就不参预了，你去组织好了。
行。我这就组织人，通知全村，开一场抗日宣传会。成怀珠说，这场会你得参加，还要作动员讲话。
是为抗日工作的事儿，我这闾长都参加。成福挺笑说。
成怀珠扬手儿，往沟底深处走去。成福挺望着他的背影，暗想这小子，不是也参加了共产党吧？其实他这个闾长，无所谓党派。不管是叫保长，或是叫闾长，只要是为抗日出力，他都努力干。
张大柱是农救会长的第一人选，小时候跟成怀珠的关系还不错，只读过半年的书，却是一个热心肠，仁义也仗义，在沟里的威信，一点儿不比成福挺差。妇救会长的人选，是成玉凤或尚瑞秀。但关键是农救会长，因为妇女的地位，跟男人差远了。许多事儿，还是男人说了算，女人当不了家。
顺了沟底走来的成怀珠，冲窑前晒日头的张大柱，喊了一声，大柱。
张大柱披着衣裳不响。成怀珠去太原读书后，他们差不多没了往来，有的只是发小时候，那些割舍不了的情义。
近了，成怀珠问，你咋不说话？
我说啥？张大柱嘿笑说，啥时候回来的？
昨儿。成怀珠说。
听说那小鬼子占了县城，还杀了人？张大柱愤恨道，这小鬼子霸道呵！啥时候撵走小鬼子呵？也宰几个出口气。
快了。我回来就为这事儿。成怀珠说。
你说仔细了。张大柱着急了。
小鬼子在蒲县，杀人放火，无恶不作呵！成怀珠说，为了教训小鬼子，八路军准备在蒲县，跟小鬼子干一仗。但最终的目的，是把小鬼子赶出蒲县，收复县城。鬼子虽说还没来古县，五十多里的路，那也是说来就到。不能让小鬼子，来北塬再奸淫烧杀了。我回来就为宣传抗日，支援八路军打赢这一仗。
这八路军来了多少人呵？张大柱问。
两个团，几千人呢。成怀珠说。
有几千人，也能打一仗。张大柱担心的说，那阎锡山都打败了，八路军能打赢小鬼子？有把握嘛？
准打胜仗。成怀珠说，但与老百姓的支援分不开，当兵的连肚子都吃不饱，还能打胜仗呵？要不咋叫有钱的出钱，有力的出力呢。
只要是打小鬼子，我出粮食。张大柱说。
你一个人出不行。成怀珠笑说。
我管不住人家呵。张大柱说，各窑都有当家的人，你找他们说话。这打鬼子呵，也靠自愿，一人一分心思。
那就去宣传抗日救亡，发动广大群众的抗战热情，建立农救会和妇救会，民众的抗日组织，同心协力，支援前线打鬼子，全民抗战。成怀珠笑说，做好这些工作，还怕他们不自愿嘛？抗日救亡的宣传很重要。
咋宣传，我就是一大老粗，不懂呵。张大柱说，你只管宣传去，这窑的红桃黍，你也只管来拿。不打败小鬼子，老百姓没有日子过，这道理呵，我懂。阎老西不是东西，小鬼子比他还坏。
阎锡山跟着中央军跑了，牺盟会还坚持在山西抗战。成怀珠说，这农救会和妇救会，包括城里的青救会，跟青年抗敌决死队一样，都是牺盟会成立的民众抗日组织，是山西抗战胜利的希望。古县镇和咱这仁义村，是不是也应该成立农救会和妇救会，这样的民众抗日组织呵？有了抗战组织，人人才能为抗战出力。
那就成立呵。张大柱说。
你来当农救会长，干不干？成怀珠说。
张大柱摇头说，我干不了。
谁说你干不了？成怀珠问。
我不是那官的料呵。张大柱说，我就是干，成福挺是闾长，他答应嘛？这不拿大花脸的村官，那也是官呵。
我见成福挺了，他说闾长是因为抗日，才有的官儿。所有的抗日事儿，他都支持，包括成立农救会和妇救会。成怀珠说，我是牺盟会派回来工作，农救会和妇救会，是牺盟会成立的抗日组织，他说谁当会长，牺盟会的人说了算。这你还信不过嘛？今天是头一场抗日宣传会，明天成立农救会和妇救会。
成福挺他人呢？张大柱问。
通知开会去了。成怀珠说。
我干。张大柱说，这农救会长，也算是为抗战出力了。
谢谢你。成怀珠笑说，只要是抗日救亡，仁义村的人，没有缩脖子后退的人。走，我们一块去会场。
怀珠，我今儿就不去。张大柱嘿笑说，不瞒你说，我有事儿去一趟镇上，想淘换一头驴，这塬上的庄稼，说熟熟了呵。
会后去。成怀珠说，离夏收早呢。
我还是去吧。张大柱说，这回的快了呵，还能赶上半场会。
你是农救会长，怎么能不参加抗日宣传会呢？成怀珠说，大柱，这可是仁义村，第一场抗日宣传会。
我这会长的帽子，不是还没戴头上嘛。张大柱说，我都跑了几场集子了，一头合适的驴，它不好选呵。
鬼子可不讲理，霸道着呢。成怀珠说，连杀人放火的事儿都干了，不光是逮了牛羊，逮了驴子也牵走。
那小鬼子，不会来这穷塬上吧？张大柱说。
咋不会？成怀珠说，那小鬼子是饿疯的狼，出城不知道东西南北，你咋知道小鬼子不来北塬？
我还是不买了，揣牢这几张大花脸。张大柱说。
等打败了小鬼子，我帮你买一头最壮的驴。成怀珠说。
你说这会长的帽子，我今儿算是戴上了？张大柱问。
戴上了。古县镇仁义村农救会长张大柱。成怀珠说。
张大柱听了，跟在成怀珠屁股后面嘿笑。
途中成怀珠喊出窑里的成玉凤，告诉她通知尚瑞秀成玉英尚纪秀等，参加抗日宣传会。成玉凤问，谁宣传抗日救亡呵？成立志笑说，我组织的抗日宣传会，自然是我讲抗日宣传。但每个参预者，都有发言权。
这抗日宣传会，干甚？成玉凤问。
打鬼子。成怀珠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