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们并不能让我很快镇定下来。两扇厚玻璃像着了魔,接连不断涌来小孩子打闹的嬉戏声、滋啦啦的炒菜声,以及有人扯着嗓门和家人聊天的声音。隔壁的向伟又在疯狂打鼓了,向伟他妈又在一边炒菜一边看帅哥的选秀节目了,她总是把低音炮开得很大声,在沉重的低音中有她扯着嗓子用粗口骂向伟的声音……
好吵。
这个世界真TMD吵。
这么多年来,我蜷踞在这栋黑色的大房子里,心无旁骛地自娱自乐,心无旁骛地吃泡面——如果是一个生性安静的人,我想我一定会心满意足地在此终了一生,但,我是黎离,死了都很坏,不哭到微笑不痛快。
蜘蛛侠的叔叔临死时说:“能力越大,责任越大。”
我听见音乐从向伟家的音箱里传过来,80后的歌手,有一把清凉干净的好嗓子,他反反复复地唱——
所有经历风雨的温柔与坚强,所有青春无悔烦恼与成长,所有奔向未来的理想与张扬,所有冲破捆绑的热爱与癫狂……
上帝作证,虽然我没心没肺,但我对细微的声音极度敏感。我赶紧推开泡面盒跑到厨房,竖起打了一排耳洞的小耳朵,听见那首歌是这样唱的——
今天我,终于站在这年轻的战场,请你为我骄傲鼓掌;今天我,想要走向这胜利的远方,我要让这世界为我激荡。
此时此刻,我孤独地伫立在空荡荡的大房子里,有一些心疼地笑了:塔塔,我亲爱的,终于到了能为你做些什么的时候了。
我要站在曾经属于你的战场,为你厮杀。
那天晚上,我趴在大双人床上看DVD,满神对小女孩说:“只要你愿意,你就可以得到全天下男人的宠爱,他们会为你的一举一动癫狂,他们会把他们所有的财富宝贝跪着捧到你的面前……但是你一辈子无法得到别人真心的爱,就算得到了,也会马上消失。”
一个很划得来的交易。
我深信不疑。
这时我听见有人在楼下喊我,铁筛子似的破嗓子一听就是向伟。我把电视关掉,把毛巾被蒙在头上,尽可能不发出任何声响假装没有人在家,可那家伙却越叫越起劲。
我披件长睡衣跑下楼,砰地推开大门,“叫叫叫,叫丧呢?”
一个漆黑的影子,突然朝我压过来,脑袋磕在硬邦邦的水泥墙上,他的局促的呼吸越来越近,滚烫的脸紧贴我的耳朵,嘴里有一股酒味。
“我是真的……喜欢你……黎离……”他的右手很快游移到我的胸脯,左手却紧紧箍住我的胳膊,醉醺醺地说:“黎离,我到底……哪里不好?”
我用脚拼命地踢他,额头撞到他的鼻子,在他下意识地捂住鼻头时奋力地推开了他,脑子里反反复复的两个字:凌迟。
我没有说话,也来不及不说话。汽车远光灯忽然打过来。
我眯着眼,努力辨认出它是黎峻的法拉利Enzo。
要命的是它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疾速驶来,而向伟恰恰在这时站起身,只有一厘米的尴尬距离,刺眼的灯光不偏不倚地扫在我们的身上,我和他正贴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