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怔忡半晌，失神地松开我的胳膊，暴躁地狂抓头发，说：“向伟去念音大，DK的那个，之前不是参加统招了吗？黎离，其实我想告诉你……”
“爸！”我再一次大声打断他的执着，深深地凝视他焦虑的眼睛，泪水止不住地溢出眼眶，歇斯底里地哭喊：“爸，我求你，我求你我求你，什么都别说……”
“对不起，对不起，宝贝别哭，听我说，其实，我想告诉你——”他惊愣地颤抖一下，神情痛苦地搂住我的脖颈，哽咽着说：“你、怀孕了。”
我眩晕地瘫在他的胸前，在来不及思考之前，滚烫的手心早已不由自主地抚摸在干瘪的小腹。那里蜷曲了一个微小的生命，他属于我。
“罢了罢了，实在太困的话就快睡，不过，要记得醒过来。”他扳起我的肩膀，字斟句酌，“无论如何，老子支持你，但，前提是，你足够清醒。”
我埋在他的胸脯，点了点头，慢慢地躺下身，用薄毯子盖住脸。
那一刻，昏暗的空间很安全，没有人可以打扰我，没有人可以摧毁我，我已经死过一次了，梦里我唱了一千年的安魂曲，还有什么惊天动地的事能让我吃惊？
我的双手轻轻地放在子宫的位置，缓缓地攥紧拳头，再慢慢摊开……是的，我是黎离，天不怕地不怕的黎离，踩不死烧不坏，不哭到微笑不痛快。
那天晚上我做了一个冗长的梦。梦里，我的窈窕身体穿着雪白的婚纱，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我踩在血红的地毯上，对每个熟识的人滔滔不绝地谈论我的丈夫。而你，穿着高贵的白色燕尾服，打着乳色领带，端一杯伏特加向我走来，仿佛欧洲中世纪英俊的白马王子，你托起我的手，请牧师为我们祈祷，所有人都在祈祷……
清晨第一缕曙光斜斜地照进特护病房。
我缓缓地张开眼睛，看见一个人坐在我的床边，他捧着我的手，精致忧伤的脸庞疲惫地垂在我的手心里，我缩了缩手臂，他抬起头，钻黑深邃的目光落在我潮湿的眼睛上。
冥冥之中的彼此对视，我们一句话也没有说。
地板上的光影艰难地爬动着，一厘米，两厘米，三厘米……终于，越来越明媚的阳光笼罩在他的一袭黑衣上，圈圈点点地泛起暗纹的黑蔷薇。我吃力地坐起身子，褪下中指的翅膀戒指，塞进他的手心里。
我说：“白翼，我诚心对你说一句，对不起。请你什么都别说，为我唱最后一首歌，离开吧。”
他憔悴地望着我，黑刷子般的长睫悬着晶莹剔透的泪水，一动不动地，注视我的眼睛。然后，他的双唇缓缓翕张，轻声嗫嚅，诉说的，是一个撕心裂肺的故事——
——如果，这是最后的结局，为何我还忘不了你，时间改变了我们，告别了单纯。如果，重逢也无法继续，失去才算是永恒，惩罚我的认真，是我太过天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