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翼警惕地转头打量我,仿佛一只猎食时被骚扰的野兽,来不及从猎物的身上撤下来,一动不动,眼中喷射出蓝汪汪的幽冥。
我撇过头,避开他的目光,但我没有后退,倔强地说:“我来这里等向伟。”
他冷漠地瞪了一眼惊慌的女人,迅速地扯过黑色衬衣披在身上,站起身,目光凶煞地朝我走过来。是的,我仍然没有后退,我也不想后退,那一刻我想哭,有一种被背叛的感觉。
他站在我的面前,在我以为他会责怪我的时候,突然拽住我的胳膊,霸道地将我拖出大铁门。
黑漆漆的郊区果园,他将我甩在光秃秃的土堆上,冷冷地说:“我告诉过你,这里不欢迎陌生人。”
我微笑着抬起头望向他,等了这么多年,等到就快崩溃就快遗忘就快绝望的时候,上帝终于让我遇见了他。
可是,他却忘了我。
我的眼泪止不住地涌出来,“为什么我还没来得及说一声谢谢,你就忘了我呢?”
他奇怪地盯着我,想起什么似的,恍然大悟地说:“那天的事,与我无关,是冰灰车上看见你被小混混欺负,非要下车去英雄救美,我只是帮他而已。”
“你知道,我说的不是那天。”我艰难地爬起来,按住擦破皮的膝,慢慢地走到白翼的面前,当我低下头的时候,额头恰恰抵在了他的胸膛上,我说:“白翼,你为什么没有听我的话,去弹钢琴呢?”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他一把推开我,然后若有所思地打量我的狼狈相,忽然贴近我的身体,小声说:“你是不是,也想跟我,喜欢我?”
沉重的呼吸堵在胸口,我的头重重地磕在他的胳膊上。我的男孩儿如今已经长成这样结实帅气的男人,他的眼睛很阴郁,流淌着一种潺潺的黑色液体。
他的唇轻轻地扫在我的脖颈,鼻子呼出一股冷空气,带着轻蔑的口气说:“可是,我对你这种白花花的女生,不感兴趣。”
我摇了摇头,当他默然地转过身去,我局促地拽住他的袖子,字斟句酌地说:“白翼,你说,是蓝天把大海映得那么蓝,还是大海把蓝天映得那么蓝?”
他蹙紧眉头:“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是的,他忘了我。
这是无人能改变的事实,我一点也不怪他。
字典上说,遗忘,是对识记过的东西不能再认与回忆,或者错误地再认与回忆。可,他毕竟记忆过,只是一时想不起而已。
所以,我一定会让他再度记起我。我爱过他。至今我仍然爱他。他是我的初恋,不管变成什么样子,我都将会永远爱他。
那个少女青春期的夜晚,我在梦里同一个模糊而英俊的男孩儿重逢、约会、接吻,黑暗之中,我紧紧地抱着他渴望他,重复地沉吟他的名字,就是因为他,我的月经初潮悄无声息地来临了。
我爱他,这是我的宿命,也是我的劫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