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下的车鸣漫天席地的响起。
虽然在这里读书的孩子家底都不薄,但校园从未出现过任何一辆私家车,包括那些喜欢开车上班的老师也是走很远的路才到学校——圣高的地下停车场在距离大门八百米外,中途没有任何公车站牌,大门右侧的警示栏上用金属字刻着“车辆禁行,无一例外”。
而今天却出人意料地“例外”了。当清晨校园广播剧的歌声宛转而美好地响起,庞大阵容的车龙驶入圣高,光明正大地停在了塑胶地的篮球场上。
学生们惊慌地从四面八方朝篮球场涌去。
黑色奔驰有组织地秩序排列,司机纷纷下了车,整齐地靠在车门上。银色跑车没规矩地歪在教务处的台阶前,柏油路上划出两道很明显的刹车痕迹。
我一眼就认出了那辆银色敞篷的法拉利跑车,它是FF新款!
豆芽菜拽着我在攒动的人群中挤来挤去。
我的头发捣鼓得乱糟糟的,面色苍白,眼睛浮肿,嘴唇干裂。明媚秋阳的恶毒光线笼罩下来,身边的同学向我投来奇特的目光。我知道我很美,我的美令人望而却步,就好像一只刚从古墓棺材里爬出来的千年尸王。
好吧,最近我也有点颓废。
这时,教务处的自动大门无声而开,几个穿花衬衣的男人急匆匆地走出来,仪仗队一般规矩地矗立台阶上,篮球场上学生们的目光从法拉利转过去,所有人都转身去看。
天空是近乎透明的苍白,光芒刺眼。
清透冷冽的凉风,挣扎的枝桠,女生们热泪盈眶地掩住嘴巴,她们认出他是谁了。
他从玻璃们中孤傲地走出来,气势慑人,宛如艺术家得意的画笔,飘动发丝就像微风柔和的线条。
国际男模标准身高,犀利明亮的黑色眼睛,一袭白色休闲GUCCI,随心所欲的白色领带,以及波士顿天伯伦的完美结合。
他微微勾起他的唇角,目光朝台阶下的簇拥者们,淡淡地拂过去。
“聂少?”
“他真的回国了,翔飞,翔——飞——”
篮球上的女生们激动地尖叫,四面八方涌来的学生们,疯狂地扎进人群里。
这是一个受爱戴的男人。
她们的目光追随着他的方向。
翔飞。
我在澎湃的人群中,轻轻地念起这个熟悉的名字。
他站在清冷的高处,目光游移在涌动的人群。
我深深地垂下我的头颅,倔强地不去瞻望这不真实的一切,我听见豆芽菜兴奋得低声哽咽的声音,感到她的双手乃至全身都在和暖的秋风中剧烈颤抖,她失神地一遍又一遍地说,翔飞,翔飞,翔飞翔飞翔飞——
仿佛决裂的爱琴海。
人群分开了一条醒目的金色大道。
聂翔飞一边环顾四周,一边穿梭人群,戴着一枚白金指环的食指和精致的中指,将遮住半张脸的黑超摘下来。
女生惊艳地睁大眼睛,观察他的每一个细节,把我撞得东倒西歪。
尼玛这是偶像剧吗?
于是,我安静地放开豆芽菜的小手,转过身去。
我看见,人群的后面,寥廓而空荡荡的篮球场另一边,静静地站了一个人。
金棕色的及颈碎发,遮住一张白皙而柔和的脸。
三百多个小时无缘相见的,我的聂冰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