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表情都很奇怪，不约而同地放下了筷子，像被老师叫到办公室受训的小学生。
“其实一起吃饭是非常有讲究的，我们吃了人家的饭该有多少天不在背后说主人的坏话呀？当然这个天数是依照饭菜的质量而定的，你看看这桌上的鲍鱼龙虾，就吃吃那么简单？唉，所以说做人应当多多请客吃饭，并且吃好饭，以增进朋友的感情，减少仇敌的毁谤……”
咳，钱钟书啊，真是个不简单的老头，背书似的，冰灰和他哥在三个人男人的家庭里活得也挺不容易的。
等等等等，容我想一想！
我闻到聂翔飞身上幽淡的香水小百合的味道，怪不得觉得熟悉，竟是和冰灰一模一样的。
他们家里就是这个气味，怪不得。
如果说，这个绑架犯是传说中的聂大少，那么冰灰去救我时，两个人的对话也就变成了兄弟对话……我在百货商场邂逅的是他，在小胡同救过的血葫芦是他，也就是说，黎峻殴打的人也是他！我的天，我赶紧望向彼此敬酒的黎峻与聂翔飞。
“之前，我对您做过的事深表歉意，您大人不计小人过，既往不咎，晚辈先干杯了。”聂翔飞给黎峻敬酒，“今天我爸带我来，我知道是什么意思。”
“呵呵呵，什么都别说，大家和气生财，全在酒里。”
黎峻又干了一杯。
“岳父大人，咱们……”
“等一下，有件事没搞清楚，这个‘岳父大人’我怎么不大明白呢？”黎峻嘴上问着，眼睛瞥向一心想娶我当儿媳妇的向伯伯，“初次见面好奇怪呀，哈哈哈。”
聂老头用筷子敲一下聂翔飞的手背，“你安分一点，快吃，吃完赶紧给我走。”
黎峻举着酒盅顶在嘴唇上，笑呵呵地打圆场：“这么巧四个孩子都在您那里读书，一定要替我好好管教女儿，还有，师兄妹之间要好好相处……”
聂翔飞一把夺过黎峻举起的酒杯，“我要和你女儿结婚，可是还没到年龄，那就先订婚，您看行么？”
哦，他说的是“我要”而不是“我想”。
他的表情凝重得一点也没有开玩笑的意思。
我情不自禁地望向冰灰，一种被扯得七零八碎的痛感在心深处徒然萌生。
“我和黎离，早就私定终身了，岳父大人，您说，您的这顿饭，不能白请吧？”
我的脑袋轰的一声炸开了。
聂冰灰像不认识我似的一眼也没看过来。
“当然，呃，既然……如此，这件事让我考虑一下。”
黎峻脸上挂不住，这顿饭明摆着是为了托聂老头办事才请的，聂翔飞分明是在威胁他。
黎峻怏怏地干了一杯酒，只好喋喋不休地责备我说：“您瞧瞧，这孩子什么事也不跟我说……你们的关系处得挺好？搞得我很不好意思，等我回家问问她，好不好哇？”
他点一下头：“您做主。”
向伯伯的脸色沉下来，兀自夹菜往嘴里塞，鱼翅碗里连汤带水的都喝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