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里散发着淡淡的苹果味,这种香很朴素也很生活。我坐在他的床边,轻轻地摘掉他的耳机。此时此刻,我的死敌,温驯而安静地,没有任何防备地沉睡在我的眼前,任我宰割。
我弯下身子贴近他,很快发现,他的住院服的扣子敞开,右肩的麦色皮肤由于洗掉纹身有浅淡的花影痕迹,像一副泼花陈旧的水墨画。长睫在微颤,双手紧握成拳,眉头拧了结,呼吸轻软、细微,仿佛行走在云端,那么小心翼翼。
不禁想起两年前熟睡在他身旁的,我的塔塔。
白翼曾张开哪一条胳膊让塔塔枕在上面?那时他的手是像这样紧张地握拳还是全然摊开?既然拥有了,为什么还要放弃?我的仿佛月亮一般美好的姑娘,她去了哪里?
我矫情地忧伤起来,一种茫然的失落感在席卷。
然后,我在墙角的双人沙发上,看见一件米白色的风衣无精打采地堆着,大背包敞开,化妆品和卫生巾乱七八糟地摆在那里,是薛贝贝的东西。
我拉开房门。
微黄幽暗的走廊里,我像猫一样走来走去,听见洗漱间传来哗哗的流水声,以及薛贝贝的哼歌声。黑暗之中,我感到心底滋生的黑色苔藓蔓延了身体的每一根纤维,它们像黑色云层遮住了整个城市的天空。
我迅速地回到白翼的房间,脱掉了我的薄风衣扔在地上,小心地坐在床沿俯下身子,轻轻地在白翼的耳边说:你说亲爱的,亲爱永远,年轻的,带泪的,不变的眼。
白翼突然睁开眼睛,重重地抱住了我。
“我压住你的伤口了……”
我沉吟一声,口却被他的唇紧紧贴住,如同海啸一般猛烈的亲吻,床头的节能灯骤然而灭。
“白翼,你是不是想我了,你说,是不是每天都希望能和我在一起?”
影影绰绰的银色月光中,白色棉被压住彼此绝望的头颅,他的沉吟仿佛黑白色调中迸射而出的斑斓空冥。我掩住他的口,可他的双臂却紧紧地缠住我的腰。
我誓不罢休:“你说,你到底爱不爱我?”
他呼吸局促地将脸埋进我颈窝,我听见他的心脏跳动的声音,他大口喘着气,汗湿了我的耳底。
我自问自答:“你早就义无反顾地爱上了我。”
我的五指越过他的住院服,抠进他脊背的皮肤,他的胸前散发着馨香而冷漠的薄荷味,这种味道对于我来说是那么的陌生。
我拥抱过那么多的男生,可是白翼,他是不一样的。
“你为什么连一句爱我都不肯说呢?”
我亲吻他的唇,游移在他的耳垂、脸颊、眼睛,忍不住也不甘心,自欺欺人也好囫囵了事也罢,让白翼爱上我是唯一的目的。
我一定要达到这个目的,这是必须。
“你说,你说,你到底爱不爱我?”我像一个勇猛的战士骑在他的身上,栗色鬈发仿佛一簇绽放在黑夜的花束,黑暗之中,我掐住了他的脖子。
那一刻,我真想不如这样结束了他,永远结束他。
让他去陪我的塔塔。
亲爱的塔塔,她该多么痛苦地选择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