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化远传的衣钵:日本传衍的敦煌佛教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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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为即将降生者,也为业已亡故者

《释灵实集》收有赞十三首,祭文二首,诸种杂文十五首。在这十五首杂文中,明确以“愿文”为题目者有《为人妻妊娠愿文》和《七月十五日愿文》。

先看《为人妻妊娠愿文》:

弟子某顿首稽首:大权十力悲心,有鉴于丹诚;种觉三明慈念,无遗于赤子。

妻某氏怀生有托,今见妊娠。虑不安宁,情深惶灼。

谨舍前件,贴营功德;庶冯福善,保佑妊娠。所冀庭玉可期,弄璋无滞。然后光辉灼灼,远映韦氏之珠;逸态昂昂,宛若庞家之骏。一味甘雨,普洽群萌;三界慈云,傍荫含育。并得莲台之乐,同游欢喜之园。

这篇愿文是某人之妻怀孕之后,为祈愿母子平安而向寺院舍财之后,请释灵实撰写的。在古代医疗条件不备的情况下,妇女怀孕生育是生死关口。而这不仅关系母子的平安,而且是被看作关乎家族兴衰的大事。因而,愿主便希望借如来的十种力和阿罗汉拥有的圆满智慧,保佑子女平安降生。所谓“种觉”,同“种智”,这是天台宗的说法,意为有关万事的圆满智慧,“三明”则指阿罗汉拥有的神奇力量。

愿文大意是说,妻子某氏怀孕,心神不宁,情绪不稳,因而向寺院施舍了上述财物,积善积德,凭靠福善,保佑妊娠平安,希望不久能够生出健康聪明的孩子,将来能够像“韦氏之珠”(指西汉韦玄成,其父为相,他也曾登相位)、“庞家之骏”(指庞统,鲁肃曾说他非百里之才,对他委以重任,他将“展其骥足”)一样杰出。“可期”、“无障”之反对,“灼灼”、“昂昂”迭词之呼应,足见作者对对仗的重视。“庭玉”以喻子嗣杰出,“弄璋”以代生子,这些精心搭配的语汇,穿插在佛语之中,加强了愿文的文学色彩。这些本来都不过是骈俪文的常用手法。原本释语满纸的愿文,却由于有了它们而向世俗的情感靠拢了许多。

在《敦煌愿文集》中也可以找到与妇女妊娠生产相关的愿文。例如56页的《难月文>.,第74页的《难月》,大致都是妊娠期间患病祈愿母子康宁的,如《难月》有“惟愿灵童易育,门副克昌,母子平安,灾殃永殄”的祝愿。《释灵集》这一篇《为人妻妊娠文》作于妊娠之后“虑不安宁,情深惶灼”,实际上也是不良反应的表现,属于疾患无疑。从内容来看,大体可以与《敦煌愿文集》中的《难月文》归为一类。

《释灵实集》中的《七月十五日愿文》写七月十五日满月之夜,想到天下亡故者“有千龄掩骼,已于藤城:或七祖埋魂,永沉于蒿里”,便不胜悲哀:“题听风枝而结恸,望松色以增哀”,应该“广树津梁”以济泉壤。接写奉佛施僧,乘斯发愿:

今属三空行毕,八种施辰。率乡党之众缘,办盂兰之一供。众香之饭,气结于凝云,千里之羹,芳兼于芍药。先兹奉佛,次以施僧,庄严万古。沉沦并及,久悬腾逝。

并愿乘斯景福,离黑暗之泥黎;藉此鸿因,超亿劫之生死。然后漾宝舟于法海,控八解之波涛。洒甘露于慈云,润三千之枝叶;次沾见在,长飨元吉。凡厥行藏,同登极果。

这篇愿文作于七月十五日。属于岁时常例行事愿文。敦煌愿文中,岁时常例诸行事愿文,有正月燃灯文,二月八日文,佛印沙佛文,驱傩文等。

佛教以每年七月十五日,以百种供物供养三宝,诵经施食,是救父母之苦的法会,名为盂兰盆会。这篇愿文当是为盂兰盆会上诵读而撰写的。这篇愿文,虽然由于堆砌了不少释语,读来不甚顺畅,其实层次是很清楚的。先从七月十五满月之夜点明盂兰盆会的主题,接着描绘幽冥世界之悲,引起法会供养场面,最后表明借此发愿,祈求超度亡灵,同登极果。

文中除了调度各种修辞手段,使佛理形象尽可能形象化之外,还多用数字构成对语,这些都是佛教诗赋惯用的手法。佛经说理,喜好以类相从,梳理成串,动辄屈指以数,说三称六,列五举十,说起来倒是便于以少总多。中国的佛教诗赋,正好构成对句,如上文的“八解之波涛”,“三千之枝叶”之类,再加上一说便称千道万的夸张,就显得数词满篇了。

《为人妻妊娠愿文》和《七月十五日愿文》对于了解唐代佛教特别是愿文的本来形态很有价值。对于敦煌愿文的整理,也有参考作用。从这些愿文推想,可能正是通过它们或与之类似的愿文,奈良时代的皇室贵族知道了愿文的存在,熟悉了愿文这一佛教文学的体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