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恩杜萝西真是太恶劣了！”
瑞可抱着胳膊，愤愤不平地在艾歌身后踱步。
“你想想，他居然欺骗了你一个星期！”
瑞可凑到艾歌耳边，指着恩杜萝西啧啧。
“太恶劣了！我从来没见过这么恶劣的人！这样的人居然还是个贵族！”
“喂喂，你一个星期都没揭发到我我也很奇怪啊。”
恩杜萝西迅速瞥了一眼艾歌，再继续向瑞可发出嘲讽。
“硬要说的话，其实也有你的错吧？”
“什么？！你居然还要扯上我？”
瑞可指着恩杜萝西强烈谴责。
“我就说为什么艾歌对我和对你态度不一样，原来是因为你骗她说自己是女的！”
“我可……从来没说过自己是女孩子。”
恩杜萝西小声嘀咕，瞥了眼呆呆的艾歌，底气不足。
艾歌闻言回过神来，盯着恩杜萝西上下打量。
“女孩子的脸……”
瑞可的长相也很出彩，五官精致皮肤白皙，但能看出来是个男孩子。
而恩杜萝西的相貌，是超出性别的漂亮。用描绘美少女的词组来形容恩杜萝西，一点都不为过。
“女孩子一样的名字……”
恩杜萝西——确实是个偏女性化的名字。
“长头发……”
男孩子……会留长头发吗？艾歌没有见过。
“穿着裙子……”
长长的、镶嵌好看边角的宽袖口，百褶层层叠叠的漂亮裙子。
男孩子也许会留长头发……
但男孩子怎么会穿着裙子呢！
艾歌双手扶额，觉得自己陷入了混乱。
“没事的小艾歌，以前我远远看着，也以为恩杜萝西是女孩子来的。”
查力客太太奋力憋住一肚子笑，摆摆手，安慰懵着脸的女孩。
“那个……”
艾歌弱弱开口。
“应该不要紧吧……”
“应该道歉的人是恩杜萝西！”
瑞可指着某人。
恩杜萝西跳下凳子，老老实实鞠躬：“对不起我错了。”
“就是那个……我们一起交换过日记……”
艾歌继续道。
“没事的，这没什么。”
瑞可手一撑，无视查力客太太“不准坐在桌子上”的警告，坐在桌上拿起牛奶喝了一口，表示不在意。
“一起翻花绳编织围巾……”
“没什么呀，都是很平常的事情，我也可以跟你翻花绳织围巾。”
瑞可挺了挺胸，手上捧着那杯没喝完的牛奶。
“我们一起互相亲了脸……”
“噗——”
瑞可直接喷了查力客太太一脸。
查力客太太青筋暴起，头发上滴落下牛奶，脸黑得像锅底。
瑞可一下子跳下桌子，掰过艾歌的身子。
“什么？！你居然和他亲过了？！！！”
他想都不想，脱口而出。
“不行！我也要亲！”
啪——
瑞可委屈地耷拉着耳朵，抱住脑袋。
查力客太太插着腰，她手里拿着一叠报纸，随时准备给瑞可再来一下。
“我的安萨斯特哟，请治愈这孩子长满藻箩的小脑子。”
查力客太太拖长声音，音调高亢，和恩杜萝西之前模仿的一模一样。
“啧啧啧，掀女孩子的裙子还不够吗？”
恩杜萝西不知何时溜到了查力客太太身后，他探出半个身子，幸灾乐祸。
“不要提这件事啊！”
瑞可大声抗议，然而恩杜萝西的话已经落到了查力客太太耳中。
“安萨斯特啊，你的言行举止真是没有半点绅士的模样。”
查力客太太捂住了额头。
“我懒惰的丈夫究竟是怎么教育你的……”
“嘿——！我亲爱的妻子！教育他也有你的份！”
查力客先生在牧场里抬起头，扛着榔头朝别墅大喊。
屋外栅栏内，漆黑巨狼抖动两下耳朵，尾巴悠闲摇晃。
“查力客太太，可以让我和您一起洗盘子吗？”
“噢，当然可以了，亲爱的。”
艾歌羞涩地笑了笑，搬来一匹小凳子，脱掉鞋子站了上去。
水池对她来说太高，她得伸长手臂才能碰到那些浸泡在水里的盘子。
女孩洗得很认真，她细细地用抹布擦净水渍，一缕奶白色的头发柔软地耷在小小的肩上。
查力客太太侧头看着，目光不由得就温柔起来。
“小艾歌很懂事呢，以前也经常帮父母洗盘子吗？”
艾歌往透亮的盘子上吹了口气。
“是从书上学到的，今天是第一次做。”
她抬起头，朝查力客太太一笑。
“觉得很不错，这样查力客太太就不会那么累了。”
“.…..”
查力客太太看着面前这个乖巧的女孩子，觉得有些不对劲。
她想起这孩子不经意流露的的一举一动，简直太过样板化了，就像是某种……教材的复刻。
她轻轻问道。
“艾歌的父母，是严格的人吗？”
艾歌举起盘子，对着阳光眯着眼看了看。
听见这话，女孩的手一僵。
“……嗯……都是很严厉的……”
艾歌盯着白色的盘子，指尖传来的冰冷触感和某种东西重合。
“一天之内只读了十九本书？速度太慢了，我们最先进的技术就造出来这种东西？！”
一叠纸页被甩在地板上，和地板一样冰冷。
“加大剂量！”
红色的灯光刺目闪烁，凌乱的脚步声充斥耳膜。
“加大剂量！”
有人在耳边怒吼，一双双手按住了她。
你是最优秀的。
你要比任何人都聪明，比任何人都优异。
所以，你不被允许，不被允许犯任何错误。
“对不起……”
艾歌将未洗完的盘子放回水池中。
“查力客太太，对不起，我不能和您一起洗盘子了……”
女孩低着头，头发垂落看不清表情，她的声音很轻。
“没事的呀，小艾歌已经帮我洗了很多了。”
查力客太太笑笑。
“现在，去草地上晒晒太阳吧。”
“好的。”
艾歌跳下小凳子，原原本本地将它搬了回去。
“唉，这孩子很不对劲呐。”
查力客太太长长叹气，一双手从背后伸过来，揽住了她的腰。
“想想也知道，她身为唯一人类，总该有一些特殊性。”
查力客先生将下巴搁在妻子脑袋上，哼哼。
“不过总归是个好孩子。”
两人看向窗外。
狼族的孩子抚摸着漆黑巨狼毛茸茸的额头，向女孩介绍它们的名字。
魔族的孩子凑在女孩背后絮叨着什么，看他双手合十的姿态似乎在道歉。
女孩却有些心不在焉，正盯着圆顶皮鞋发呆。
碧绿的草尖随风摆动，晶莹的露水折射出阳光耀眼的温度。
“我还是喜欢这样的日子。”
查力客太太望着窗外，轻轻说，略带皱纹的眼角遮不住目光中那缕温柔。
“妻子的话都是正确的。”
查力客先生哼哼着，眼神同样柔软。
他那只缺了一个口子的耳朵抖了抖，有种无可避免的畸形。
下午，由于草原的空旷，阳光显得有些灼热。
瑞可提出要去森特玩玩。
森特——当今魔界最大的中心城。
艾歌想起书中的简介，心下多了许多期待。
不过……
艾歌想了想。
如果没记错的话，森特作为重要的中心城，它的传送阵都由官方严格掌控着。按照书上所说，私人传送应该是不存在的才对。
叩叩叩——
瑞可在墙上敲击三下，一道漆黑的弧线浮现出来，如同火舌般蔓延，在墙壁上勾勒出一道门的形状。
……也许是一些特殊的原因吧？
艾歌心里想着，恩杜萝西却突然轻声开口。
“你可以当做是部落族二代的特权。”
“.…..”
艾歌扭过头，目光怪异地看着恩杜萝西。
“小恩，为什么你能知道我在想什么呢？”
“这家伙的读心能力吧。”
瑞可转过身道，他推开了墙上的门，门后露出一片繁华喧闹。
“奥伦基诺家族的天赋——读心术，所以说这家伙真是太恶劣了……”
“我也不是故意的啊，我还控制不了自己的能力你又不是不知道。”
“好了好了，传送是有时效的吧，先过去再说……”
三人走过传送门，勾勒出门的黑色边缘渐渐淡去，如同褪色的颜料。
“哎呀，忘记叫瑞可带一包清洁粉回来了！”
别墅内，查力客太太懊恼地捂住额头。
“森特的格林牌清洁粉，今天是特价啊！”
查力客先生在一旁安慰。
“噢，别担心亲爱的，我想恩杜萝西那孩子会帮我们捎回来的。”
门的另一边。
艾歌三人走出小巷，混进人流之中。
森特的街道由青、白夹杂的石砖铺就，属于典型的欧式街道，非常宽敞。
四只巨大的车轮轱辘滚动，一辆辆马车吱呀着漆黑的车身，缓缓路过一位位缓步慢行的行人。
两旁不时会有小小的水池花坛，一朵粉嫩的花沾着雨露，在阳光下发亮微摆。
拐角处会立着漆黑瘦长的街灯，以供夜晚的照明。
顺着木头门牌号，一间间店铺映入眼中。店主和员工将商品搬出，放在行人过道上，使得街道瞬间拥挤热闹起来。
店主摇晃着粗大的尾巴，大声吆喝自己的货物。
艾歌抬头望向远处，四周的建筑以三层小楼居多，看外形都像是欧式小公寓。
偶尔会出现几座散发着古老气息的古堡，以及几栋圆顶的、教堂般的白色建筑。
巨大的钟楼在远方矗立，钟身隐隐绰绰看得不真切，但月亮般的种盘却清晰可见，三根褐色的指针缓缓走动，似乎还能听见齿轮咔擦的声响。
魔界的文化……为什么与中世纪欧洲很像呢？
艾歌看着这些书本彩图的再现，疑惑地摸了摸下巴。
文化发展的必然趋势？
还是其他的可能性……？
唔，不明白。
艾歌将其他念头放下，继续张望周围的新鲜事物。
她见过这些东西，但这次才算是亲身体会。
漂亮的马车里面会坐着漂亮的人吗？
路灯的底座纹着复杂的花纹呢……
艾歌好奇地打量，脑袋左摇右晃，几乎要看不过来。
红色的屋顶，像是玫瑰的颜色啊。
她朝那间红色屋顶的店铺看去，目光正好与店主相对。
“新鲜的月白花！昨天晚上刚摘下来的哦！”
店主是个端庄的妇人，她扬起手上月白色的花束，朝艾歌微笑。
“谢谢您，我不用……”
“女士您好，请给我您手上的这束吧。”
“.…..”
艾歌接过月白花，月白色的小花散发着淡淡荧光，即使在太阳下，依然有种空灵寂静的美感。
“就当做更加正式一点的赔礼道歉吧，不要在意啦~”
恩杜萝西耸耸肩，无视瑞可“万恶的有钱人”的抨击。
“这个花，是德拉西尔先生送给我的那种。”
艾歌抱着花束，想起自己初至的那天。
白胡子的老者和蔼地微笑，如同魔术一般念咒变幻，凭空递给她一束月白色的花。
“不错啊，跟你很像。德拉西尔还是挺有眼光的。”
恩杜萝西不经意地回了一句，他亦四处张望着，似乎在寻找什么。
艾歌听见他嘀咕着“清洁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