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利用吧。那孩子的话…...应该感觉出来了。”
埃雯苦笑，看着树屋底下。
古堡式的教学楼恢弘伫立，无数连绵的走廊和一座座城堡相通，钟楼在最中央高耸入云。草丛和操场是绿色的点缀，在这片灰、褐、白为主的色调中，散发出生机的鲜亮。
黑点们在各处走动穿梭，有些地方黑点聚集密密麻麻，有些地方则空无一人。
即使已经拥有五万三千四百六十二名学生、一千名教职工，这所巨大的学院——亚特兰蒂斯，依然显得有些空旷。
“利用吗……”
老者坐在书桌前，抬起手啧了一口红茶。
“但迟早会变成这样，不是吗？”
齿轮咔吱咔吱转动，铁轨上冒出零星的火花。
呜呜——
砖红的车身飞速掠过，惊飞一群树枝上的麻雀。
白色的蒸汽伴随汽笛，于列车行进下被拖得老长。
呜——
列车缓缓减速，停靠在车站内。
汽笛喷出的雾气飘荡在候车区内，一片白茫萦绕在空气中。
少女们拎着小洋裙，脚底的圆顶皮鞋乌黑油亮。少年们朝她们吹着口哨，在她们看过来时嬉皮笑脸地招手。
身着华丽衣裙的妇人撑起小阳伞，褶皱翻飞的裙边摇曳生姿。
男人们一席燕尾服，或是西装革履，身披风衣。他们拉了拉头顶的帽子，黑色的公文包夹在腋下，匆匆忙忙走过。
“瞧！她的魔力气场这么低。”
红瞳的贵妇人用扇子掩住口，向同伴窃窃私语。
同伴也顺着她的目光看去，点点头：“安萨斯特啊！她的魔力气场几乎要没有了……”
“那孩子真可怜……”
“可怜啊……”
路人们指指点点，目光怜悯。
“她穿着校服，似乎是亚特兰蒂斯的新生。”
兽耳的男子朝身边的人低语。
艾歌揪紧衣角，密密麻麻的视线聚集在她身上，让她十分不自在。
售票窗口，瑞可挤出人群，远远跑来。
“好了，买好票了，走吧。”
他停在艾歌和恩杜萝西面前，将列车车票递给二人。
艾歌接过车票，列车车票就像人类的邮票一般，微黄的纸质，左侧有四个整齐的小孔。
整张车票小巧精致，上面画着目的地的图案。
她打量时，图案之中，那印刷出的小鸟竟真的飞动起来，从一跟树枝跃到了另一处。
“哇哦……”
即使读过书，知道这是什么原理，艾歌还是忍不住惊叹魔法的神奇。
“快点快点，晚点的话就没有单独的房间了。”
“好的好的。”
艾歌连忙答应，提步准备跟上挤进人群的瑞可。
手臂被什么一拽，艾歌回过头，发现恩杜萝西站着没动。
“……小恩？”
她一脸疑惑。
“啊？”
恩杜萝西回过神来，他似乎在捏着车票发呆。
“瑞可说要走了。”
艾歌指了指在人群中奋斗的狼族男孩。
“嗯嗯，好。”
恩杜萝西回复得心不在焉，艾歌担忧地看了他一眼。
“小恩怎么了呢？”
她心里暗暗道。
“难道是刚才去见德拉西尔校长的时候，埃雯女士没有给她发糖果的缘故吗？”
“还好我在口袋里藏了一点，上车的时候拿给小恩吧。”
艾歌踏上踏板，和恩杜萝西一同上了列车。
“还好有单独的房间。”
瑞可一屁股坐在座位上，呼出一口气。
列车内的设置，很像人类的欧式小火车。
列车内铺着厚厚的毛地毯，一间间小房间单独隔开，进出要通过推拉门。
位置是长长的软椅，一间房间内有两排相对的位置，可以容纳四名旅客就坐。两排座位中间有一张小桌子，放着茶壶和四杯倒好的、热乎乎的红茶。
房间之外，即过道上，靠窗处也安放了一些一人座。独自旅行的游客坐在那里，看着窗外不断掠过的风景。
“小恩，我这里有糖果哦。”
艾歌在口袋里掏了掏，摊开手，掌心放着几颗包裹着糖纸的奶糖。
“嗯？”
恩杜萝西愣了一下，他看看艾歌和糖果，明白过来。
“哈哈，我没事啊，只是发了个呆而已。”
他随意拿起一粒糖果，剥开糖纸，丢进了嘴里。
“艾歌你别管他，这家伙对谁都笑眯眯的，但其实一肚子坏水，成天都在谋划一些不好的事情。”
瑞可站起身，也拿起一粒糖果。
“什么啊~这样抹黑我~”
恩杜萝西露出受伤的表情，用手搂住艾歌，整个人趴在她身上。
“啊啊~艾歌~瑞可好过分啊。”
尾端微卷的黑发在艾歌裸露的皮肤上拂过，软软的、痒痒的，像是小猫对主人的磨蹭。
恩杜萝西的身子依旧很冷，但车厢内温度较高，他贴在艾歌身上，意外地让女孩有种舒服的清凉感。
艾歌想起瑞可靠近自己时的感觉，不同于恩杜萝西的冷，狼族男孩的身体十分温暖，放在冬天说不定能成为小暖炉般的存在。
“喂喂，恩杜萝西你这家伙……”
瑞可一副要站起来的模样，伸手想将两人拉开。
“好啦好啦~”
恩杜萝西迅速重新坐好，他摊开手，拖长音调。
“明明——自己还不是——掀过别人的裙子。”
“噗——”
瑞可正喝了口红茶，听见这句直接喷了出来。
“艾歌，那个，真的非常对不起。”
狼族男孩合掌道歉，低下头。
“我第一次见到人类……其他人也是……我们兴奋过头了。”
“啊啊，没事的，我早就不介意了。”
艾歌连忙摆摆手。
“这可不是小事呢。”
恩杜萝西架起腿，漂亮的百褶裙边垂落下来。
“现在全校都知道——‘沃尔福部族三子掀了人类小姑娘的裙子’。”
“……一定是怀特那家伙传开的，早知道就不带他一起玩了。”
瑞可目光闪躲，转移话题。
“那家伙看着胆小，但耳朵很灵通，掌控着全年级的小道消息。”
“小道消息？”
艾歌起了兴趣。
“比如，今天男生宿舍哪个家伙尿床、有谁晚上偷吃了糖果，今天成绩最差的被老师罚值日又是哪个，之类的。”
恩杜萝西抬起手，优雅地举起小茶杯，喝了口红茶。
“需要零食、点心或者最新的《德蒙之声》报纸吗？”
三人闲聊时，有人在推拉门上敲了敲。
恩杜萝西起身打开门，他上身微躬，面带微笑地递过一枚银币。
“女士，您好，一份大份的炸玉米片，三块阿多斯巧克力，再来一份《德蒙之声》。”
售卖零食报纸的老妇人接过硬币，找出零钱，和恩杜萝西要的东西一起，一并交到他手中。
“谢谢，麻烦您了。”
老妇人看着恩杜萝西，眼中带着笑意。
“真是有礼貌的孩子。”
推拉门重新合上，恩杜萝西将零钱揣进口袋。
“恩杜萝西，有钱人啊。”
瑞可嚼着玉米片，唏嘘不已。
“我的零用钱就很少，查力客先生和查力客太太都不准我拿柜子里的银币。”
艾歌嚼着巧克力，想到自己读过的那本《货币基础流通》。
在魔界，铜币为最低计量货币。往上依次是银币、金币、宝石。一银币等于五十铜币，一金币相当于一百银币，而一块宝石又等于两百金币。
这样看来……小恩的零用钱的确很多呢。
艾歌暗暗想，或许是因为小恩属于繁盛的奥伦基诺家族吧。
几天前，从约翰一群人的大声谈话中，她得知了恩杜萝西的姓氏。
——奥伦基诺。
艾歌翻阅过古历史书籍，见过这个名字。
奥伦基诺一族，是整个魔界最古老、最德高望重的家族之一。
她当时就恍然大悟：怪不得小恩会那么漂亮优雅，虽然年龄和瑞可、自己一样，小恩却有种更加成熟的感觉，举止也彬彬有礼。
“查力客先生不给你零用钱，是因为你总会拿去买奇怪的东西吧？”
恩杜萝西浏览着报纸，随意道。
“查力客太太愤怒的表情我现在还记得——‘三十枚银币买了一颗鸟蛋？！安萨斯特啊！请治愈这孩子长满藻箩的小脑袋！’”
恩杜萝西放下报纸，拖长音调，用尖锐的语气把那时的情景展现得栩栩如生。
“噗哈。”
艾歌听着他的模仿，不由自主地笑出了声。
“我以为……那是真的龙蛋嘛！”
瑞可小声嘀咕，耳朵和尾巴都耷拉着，一脸委屈。
火车呜呜鸣笛，平稳行进。
艾歌扒在窗台上，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窗外。
现在是魔界的秋季，枫树的叶子染上夕阳的色彩，片片坠落铺满地面。
魔界特有的植物依然青翠欲滴，红、黄、绿三色夹杂在一起，绚烂美丽得让人心醉。
“魔界……听上去有种恐怖的感觉，凯瑟琳也一直叫我小心，但是……”
艾歌心中暗想，一只立在枝头的云雀在视线中掠过。
“其实很漂亮啊，说不定比人界还要好看，一点都不可怕。大家也是……虽然不是人类，但都很好相处的。”
葱茏的林木后退，一块破破烂烂的木牌在出现在视线里。
“要到了！”
瑞可看见木牌，眼睛一亮。
“艾歌，做好准备吧。”
恩杜萝西合上报纸，露出不怀好意的笑。
艾歌狐疑：“什么？要做什么准备？”
瑞可猛地拉开了列车车窗。
周围的景物突然一变，林木消失不见。
列车行进上了一架高桥，轨道两侧是极为幽深的峡谷，石壁嶙峋，苍鹰盘飞。
峡谷底端，弯曲的河流无声流淌，隐约可见底下密密麻麻的苍翠。
“来吧。”
瑞可一脚踩上窗户边缘，侧过身，朝艾歌伸出手。
“一起跳下去吧。”
“噫？！”
艾歌吓了一跳，她朝底下看去，觉得这峡谷至少有两千米，石头落下去准能摔得粉碎。
强烈的视觉冲击让她往后缩了缩，不确定地问了一遍：“要从这里跳下去吗？”
“不是还没到车站吗……”
女孩子揉搓着衣角，支支吾吾。
瑞可和恩杜萝西相视一眼，艾歌本能地感觉不妙。
她下意识往后缩去，手臂却突然一紧——两只手一左一右，分别抓住了她的胳膊。
“呜哇——！！！！”
三个黑点从车窗一跃而出，直直朝峡谷底端坠落。
在落到一半时，一个黑洞突然出现，将三个小黑影一个不落地吸了进去，然后瞬间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