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公版科举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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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驱天下之士而出于实学,则制科之弊可革。虽然,所谓实学者,亦止于言词之间而已矣,吾他日之所取而用者,非即用其言词也。夫宋世伟人如富弼,而犹以科举文字为难。如司马光,而犹不长于四六。近世如陈真晟、胡居仁之流,则又不屑为科举之文矣。使吾无以收之,则天下笃实之士皆格于科举而不进,而吾之法又敝。将救其敝,非严荐举之法、重岁贡之科不可。

夫荐举近固行之矣,然而未睹其效者,是不得其方也。汉世之举贤良方正也,天子临轩亲策,至于再,至于三。其所言,上自君身,中至贵戚大臣,下及宦竖,皆直言极论,无所忌讳。不称者罪坐举主,有保任之罚。夫人情畏罚,则不敢妄举,而知上之重己也,则不惮于直言,故两汉得才为多。然犹曰此往事也。我明高皇帝行荐辟法,亲自较阅,不称职者辄坐举主,往往至于谪戍。故当时文武忠孝之士,布满在位,内自卿宰,外至藩臬,皆是也。今则不然,名为保举,不复严重其事,士之被荐诣阙下者,吏部试以策论而已,天下不知其所谓策论者何等也。故其愿仕者,得一官以去,而其不愿仕者亦不至,彼岂真不愿仕哉?知荐举之重不及科举故尔。而荐人者则仍取诸有声场屋而不第,与其平日所亲幸之人,荐墨未干,而责任已塞矣。夫荐至而不知其称否,姑试之而姑爵之,而荐人者又不尸其罚,则又安能拒不肖之幸滥,而致奇伟非常之人哉!且不几以汉世贤良方正之名而居魏晋九品中正之实哉!

今如吾说,不过两言而已,曰:其求直言也必重,其罚不称也必严。此所谓明荐举之法者也。按国初岁贡之科,在荐辟之下、科举之上,儒生之居学校者,先德行而后文艺,岁课月考,其法甚严。成材者循序而进之于国学,与察举之贤并擢为给事中、参政、主事等官,故南北之二雍与郡国之学校表里称盛。今自岁贡之科轻,而士之廪于学而历年多者,无贤不肖,皆得贡。既贡,则使之为学官。历一二迁至县令,或郡佐,辄注下考罢去之。故士之为岁贡者,齿暮气衰,荣路有限,其自待甚轻,在学校则坏学校,在州郡则坏州郡。上之人知其如此,复姑宽之,曰:是龊龊者,为可矜怜而已。夫举朝廷之士民,姑寄此龊龊可怜之人以塞其无聊,岂理也哉!

窃以为学校所急,在选学官。学官得人,则士子之贤不肖可辨,而岁贡之旧可复。然所谓学官者,不复可求之于今日之贡举也。或取诸荐辟之中,或择诸甲科之内,务求其德醇而文高者俾居其职,以行先之,以学课之。其廪于学者,不可专取文词。苟孝友忠信发闻于乡者,学官言于督学,核实而廪之,然后教以文学。而择其士之尤异者,不待年而贡之阙下,而天子即用荐辟之法亲试之。试可,则不待选举,即为录用。其次则俟其材成,循次贡之国学,以待甄叙,一如祖宗朝授官之法。有文无行者勿贡,误贡有罚。此所谓重岁贡之科者也。

荐举之法明,岁贡之科重,则士之实胜者出此两科,文胜者出于科举,不出于此,必出于彼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