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迪说:“有人跟我讲,新人举行婚礼的那天,若是天在下雨,就代表新郎背后有女人在哭。他结婚我没哭,只是今天早上暴雷将我惊醒,闪电雷雨很是吓人,接下来是雨后天晴。我现在的感觉是一样的,没什么要死要活的,你让我哭,我还挤不出眼泪。”
陈宁觉得她在自欺欺人,想安慰朱小迪,可又觉得性情中人,是不可能这么快从一段感情中走出来的。如果真的能走出来,他也不会一直单身;如果真的能走出来,朱小迪加他QQ的时候,他就应该马上删掉她,更不会因为“同病相怜”跑去帮她,也更加不会受人所托照顾她。
命运,有时候就是一环扣着一环,少一环都不能连成串的。
陈宁在吧台上伸过了手,在小迪的身上拍了一下,以过来人的身份宽慰道:“我要娶的人也嫁给了别人,痛了一阵子,也没什么感觉了。其实男人和女人说到底,就那么回事。爱情那种东西只属于没见过世面的小孩子,长大后那就是彼此需要的生理互补游戏。现在的人结婚有几个不是为了结婚而结婚,彼此看顺了眼,凑合着过日子。成人的世界,彼此心知肚明,最傻的就是用了真心的人,呵。”他黯然一笑,把玩着杯盏,晃荡着映了灯光的酒液。
小迪看向他:“你就是那个用尽真心的傻瓜吗?”
陈宁自嘲道:“我是傻瓜?对,我也是傻瓜!”
他说:“想哭就哭吧。你和我……都是性情中人,没有人比我更懂你此刻的心情。”
她说:“我不想哭!”
他幽幽一笑:“别硬撑着。”
“陈总。”
“什么?”
“我没有和他发生过关系。”
“嗯?”
“因为没有和他发生过关系,所以,我和他没有关系。”
朱小迪说:“我记得有人说过,成人的感情世界里,若是没有发生过关系,就不算关系,所以,我怎么会为了一个没有关系的人黯然神伤?”
陈宁摇了摇头,对朱小迪说:“在成人的世界里,有时候,发生过关系反而不算什么关系。也许,没有发生过关系的女人,反而能让他刻骨铭心。”
“比如很多只牵过手的初恋吗?”
“初恋……”
“你还记得吗?”
陈宁看向了朱小迪,摇了摇脑袋,无奈地苦笑:“忘记了,早就忘记了!连刚交往过的女人都忘记了,谁还记得那么遥远的事情?”
“刚交往过?”小迪忍不住笑了一下,“他们都说,这些年你一直一个人,根本没有女人,你一直在为那个女人折磨自己。你真的不打算结婚生孩子了?她狠心抛弃你,和别人在一起,你就真的打算为她守身如玉终身不娶吗?你为了她这么痛苦,她知道吗?她的表妹就在我们的公司,那表妹没有透一点口风给她表姐?”
“她没有抛弃我,只是现实不许我们在一起。”
“那么,你为她发誓,不再碰其他女人,一直为她守身如玉,她知道吗?”
“知道了又怎样?”陈宁的脸上浮现出一丝苦笑,“知道了,她还是嫁给了别人,还是成为了别人的妻子,我是死是活,跟她没有一点关系。”
“那你明知道即使这样做,她也不会回头,为什么还要这样折磨你自己?”
“因为,我发过誓,我不会违背自己的誓言,就像我答应你妈要照顾你。”
“原来这就是画地为牢,自己不肯放过自己,明明自己都走不出来,还劝着别人。陈总,我对那个男人死心了,可是你呢?你有没有放过你自己?为什么我觉得借酒消愁的人是你不是我?”
朱小迪很想笑。
陈宁带她来喝酒是来安慰她的,弄到后面,他醉醺醺地被她扶着走了出去。
他喝成这样,肯定不能开车,小迪根本不知道有“代驾”这么回事儿,所以,只有扶着他站在马路边,拦下了一辆红色的士。他虽然醉了,可是问他地址,他还是说了出来。
车七弯八拐地来到陈宁住的地方。
小迪架着陈宁的胳膊向门栋里走去,等电梯的时候,突然骂自己蠢,她怎么把司机放走了?这明远大厦本来就属于开发区,住在这里的人出行都有私家车,的士很少进来,很远处有公车,但公车九点就下班了,她一会儿怎么回去?
不管了,先把他弄上去再说。
朱小迪扶着陈宁,踉踉跄跄地扶到电梯口,她又架着陈宁走进了电梯,电梯停后,她又将陈宁给扶了出来。看了看电梯边上悬着的指示牌,向着陈宁家走去。
终于走到了门前……
“陈总,到了!”
陈宁“吭”了一声,抱过来时整个人的重量就压了下来,朱小迪承受不住,把他从电梯里架出来就够费力了,他一抱过来,她腿一软,就和他一起滑坐在了地上。
他喝多了,她也有些醉意,头有些晕了,用手揉了揉眼睛。
朱小迪伸手去他的包里掏出带着钥匙夹的钱包,一打开,就看到钱包里面有一张大头贴。大头贴的男主是陈宁,女主是个很漂亮的女生。
那大头贴的边缘都起毛糙了,好像很久以前贴的,大头贴上的陈宁和那女生一脸的青春朝气,郎才女貌,天之绝配。
她苦楚一笑。
看,这就是这个男的不停地说“忘记了”的女人,却还随身携带着,真正的自欺欺人。
朱小迪将陈宁拖进来后,起身开了墙边的灯,屋内一亮,她就去找卧室。找到卧室,她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陈宁拖进房间,拖到了他的床上。
一路上,他都在呻吟:“水,我要喝水……”
小迪把房间的灯打开,床上的陈宁马上抬起胳膊,用手背挡住眼睛:“刺眼……”
朱小迪发现他床头柜上有台灯,就将台灯打开,调到最柔和的光后,把顶灯关掉了。
灯光柔和后,陈宁整个人都松懈了下来,只是不停地呻吟着:“水,我要喝水。”
朱小迪出去,一会儿就端着水杯进来,扶着他半坐起来,让他靠在自己的怀里,将杯子递到他面前,在他耳边低语:“水!”
他的嘴巴一触到杯子,就双手捧住,贪婪地喝了起来,喝得很猛,以至于猛然咳嗽起来。
朱小迪轻轻地拍着陈宁的背,陈宁缓过来时,急促地呼吸着,脑袋仰在了小迪的肩膀上。陈宁在柔和的灯光下挣扎地睁了一下眼睛,醉眼迷离,微光朦胧,他只感到一个模糊的女人影子,那轮廓有些像一个人,这使他突然惊到似的一把拉住小迪的手。
“钱娟?”他不信地摇了脑袋,“你……你回来了?”
他双手束住她,好像抱住救命的稻草,他居然抱着她哭,就像小孩子一样。
“你怎么……这么狠心?”他边哭边抱着她,将脑袋搁在她的颈窝。
“你怎么这样啊?你怎么舍得这样对我啊?”他说着,抽泣起来。哭得让人的心一阵一阵地疼着,好像刀在心口不停地戳刺。
屋子里弥漫着酒精的味道,她被他压着,软软的床被压得陷下了下去。
“我……我不是。”她挣扎着,他却紧紧抱住她。他紧紧抱着她,无助地低泣:“我想你,我真的好想你。”
她轻轻地拍着他的背,被他压得有些喘不上气,连呼吸都有些急,轻喘着,却一点都不讨厌这种感觉,更不讨厌他。他环绕过来的气息让她的力气都化为了乌有,她便顺从地让他为所欲为。
他时常会做梦,梦见和钱娟缠绵,有好几次都以为是真的,醒来却发现那只是一场梦。
微弱的灯光中,他不停地叫着“钱娟,钱娟”,她对他又心动又心疼又带着感恩,这般被他抱着,第一次遭遇这样的事情,带着一点好奇一点贪恋,她委身于他。
一切结束的时候,她抱着被子坐在角落里哭。
站在床边的他酒醒了一半,微眯了眼睛,阴冷道:“我告诉你朱小迪,我不可能对你负责,我也不可能对你负责!别跟我说你是第一次,我不相信,你这种女人说的话,我一个标点都不信。”
她的身体痛得瑟瑟发抖,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
“我没打算纠缠你,别说那么难听的话侮辱我。”
陈宁微扯起嘴来讽刺地一笑:“你们这种女人都是一个套路,以为拿身体就能绑住男人,你不嫌下贱我还觉得恶心。”
小迪用手指天,紧紧咬了一下牙关,红着眼睛发誓:“我朱小迪对天起誓,若缠着陈总,我不得好死。”陈宁指着她的鼻子,一脸愤恨:“你最好说到做到,不然你会死得很难看!”说完,几步向前,走向卧室里的洗手间。刚刚拧开水,就听到卧室门被人拧开,陈宁听到动静后,冲出来将走出房门的小迪扯住。
“你干什么?”
小迪哭肿了眼睛说:“回家!”
“回什么家?”他吼她,“现在都凌晨两点了,又没车,你怎么回去?”
“我有腿,走回去!”
“你闹够了没有?”陈宁扯住小迪的手,狠狠地拽了一下,“这里正在开发,周围全是不知底细的建筑工人,不敢说他们全是坏人,但也不敢说都是好的。你半夜走出去,碰到不该碰到的怎么办?”
“不怎么办!”她淌着眼泪说,“劫财我没有,劫色我就这副破身子,要就拿去,大不了杀了我分尸,有什么好怕的!”
陈宁恼了:“你给我听着,你就给我睡这里,要走也要等天亮后再走。我不想你真的被分尸了,人家查案查到我这里!”
他扯着她往房间里走时,她被扯得向前迈了一大步,扯得双腿间的撕裂感加剧,她猝然缩手,“嘶”地一声弯下身来,紧紧地按住自己的腿。
他循声而望,只见她按在腿间,双腿在微微地抖。他知道他刚才有多粗暴,所以不由得动了恻隐之心,他弯下身去,将她一把抱了起来。
她惊愕地看着他时,他一脸歉意道:“是我太粗暴了,以后不会了。”
这种感觉,好像是在说,以后他会温柔地对她,他说话的语气还有表情,就是给人这样的错觉。她抬首看向他时,他也意识到自己用错了表情说错了话。
“我是说,我们以后都不会发生这种关系了。”
她默默地低下头去,她的样子令人心碎到极点,他有些不忍,但还是狠狠心,将她放到床上,欲言又止,终是叹了一句:“我确实很愤怒,说了很多难听的话,让你受了罪,现在冷静了下来,觉得很抱歉。但是,我不能跟你结婚,也没有办法对你负责,我只能给你一笔补偿,我能做的只有这么多,你睡一觉后,就把这件事给忘了吧!”
她木木地说:“我不要补偿,我是自愿的,我不会找你麻烦。你说过的,成人世界里,发生关系其实根本不算什么。那种得到女生第一次,就一定会娶她的男生只存在言情小说里,现实和虚拟我分得清楚,我懂。”她的眼泪顺着脸颊往下滴。他明明看见了,却装作视而不见,狠狠心,向洗澡间走去,洗完澡后,睡进了次卧。
第二天早上,听到房间门响,陈宁起来后,看到房门大开,床上的被子已叠好,小迪已离开,而后,手机收到她发来的一则短信:“原谅我,对不起。”
回到公司后,小迪就没有出现过了。
他以为她怎样都会来公司上班,可是没有想到,她根本不露面了。
陈宁有些担心,因为他知道,她不是那种随便的女人,他有些害怕她没有办法面对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情而自寻短见,更想到他逼她发了毒誓后,她哭得那般伤心,根本不是演戏。
陈宁拿了电话,到公司外的拐角处给小迪打电话,电话一接通,他就讲:“朱小迪,你死到哪里去了?就这样不露面了是吧?是死是活,你给我喘声气。”
她在电话那边,他只听到她的呼吸声。
“你说话啊!”
良久,她才沙哑了声音说:“我已经没有办法面对你,我只有离开,才不用那么难堪和尴尬,这是最好的选择。”
那声音沙哑得令人心痛。
“请035号患者到2号诊断室。请035号患者到2号诊断室。”
他顿时觉得奇怪:“你在哪里?”
“我在医院里,刚看完医生。”
“你怎么了?”
“我……不停地流血,医生说,是初次房事太粗暴造成的,开了些消炎止血的药,一会儿吊点水就没事了。”
“是我昨晚上把你弄伤的?”
小迪捧着电话摇摇头:“如果不是想要安慰我,你也不会去喝酒,也不会让你想起痛苦的事情。看你那样痛苦,我才没有拒绝你,铸成大错,弄得我现在没脸见你,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没有想到事情会发展成这样,请你原谅我。”
听到她说“安慰”,他突然想到,该痛苦的是她吧?说要娶她的人娶了别人,强忍着痛苦去给那负心人的新娘化妆,本来就悲伤得无以复加,又在同一天失去了清白之身。初次云雨,还被自己的第一个男人那般蹂躏及羞辱,身心受到重创,还因流血不止进入医院。她被人伤得鲜血淋淋,他还趁机在伤口撒盐,他到底做了什么?
陈宁愧疚不已:“该请求原谅的是我,突然看到你在我床上,和我发生那样的事情,我是气糊涂了,才那样对你。你在哪家医院?我开车接你,送你回家。你被我弄伤了,是我对不起你。”
“不必了,你不要来接我,见了面我们两个都会尴尬。我向你保证我很好,真的很好,谢谢你,陈哥你是好人,我一辈子都记得你。”
说完,就挂了电话。
嘟嘟声响后,是陈宁怔然的表情。
而不远的角落里,是钱会计偷听后的惊讶,继而是愤恨:这个不要脸的女人,自己守株待兔这么久,居然被她捷足先登了。
此时今日,钱会计对着钱娟破口大骂:“这世上的男人没有一个好东西,我还以为陈宁真的为你一辈子不娶,他让我打钱给朱小迪,说是她离职后的补偿,其实就是他和朱小迪发生了不清不楚的关系!”
一想到自己对陈宁投怀送抱暗送秋波,陈宁死都不理,却被朱小迪得逞,她越发骂得难听。
在她愤愤不平的口述中,钱娟认定是朱小迪勾引陈宁,这引发了她的怒火和不甘,越发地想把陈宁夺回来。这才有了她锲而不舍地约陈宁见面的那一幕。
在钱娟心里,她才是陈宁的真爱,就算陈宁和别人结了婚,那也是遭人算计。
她不觉得自己的思想有问题,甚至没有觉得自己是介入人家婚姻的第三者。在她的认知里,感情的世界里,不被爱的那一方才是第三者。
现在,陈宁的真爱回来了,那么,那个贱女人就该滚了!
想到被小迪抢白的难看,钱娟就愤愤不平道:“那个朱小迪实在是太有心计、太不要脸了,我绝对不让陈宁待在她的身边,这个女人……太阴狠了!”
钱会计也愤然:“当然,否则,她怎么会怀上陈宁的孩子,逼陈宁跟她结婚?”
“我太了解陈宁了!”钱娟说,“要么动了真心,要么是父母强逼,否则他不会妥协。他是个用情很深的人,没理由说变就变,唯一的可能是,姓朱的怀了他的孩子,陈宁的父母为了这孩子,逼陈宁娶她。一定是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