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竹和肃淳站在督军账内,正听督军一条条地宣读和解释那些个细细碎碎的纪律,忽然士兵喊道:“少主有令,赵刺竹中军问话。”
看着刺竹转身,肃淳也想走,猛听得督军一声威喝:“徐卫收心凝神。”
肃淳一顿,只得黯然垂头,继续聆训。心道,虎落平原被犬欺啊,我堂堂一世子,投降了沐家军,居然只被清尘许了个侍卫官,还在这里被个下等军士训诫……想一想又哑然失笑,肃淳啊肃淳,你这不是自找的么?父王开始顾忌安危不准你来,你还上天入地找尽了理由,终于达成心愿到了清尘身边,却被他端的来了个下马威……
沐清尘,好家伙,还呵斥我呢。肃淳想着,咬住了嘴唇,忿忿之中又是好笑。初尘这傻得冒泡的妞,一心倾慕你,谁知道,你是个女孩呢?看奶娘急成那样,你还怎么赖?好一个不可一世的沐少主,堂上一脸的傲慢和杀气,只有我知道,卸下武装换红妆,不是倾国定然也是倾城……
总有一天,我要打动你的芳心,让你心甘情愿地做我的王妃!所以,这点委屈算什么,侍卫官就侍卫官,随从就随从,只要能让你了解我,任何机会我都不会放过的。肃淳这么想着,自顾自地抿嘴偷乐,冷不丁头顶就挨了一记重拍,督军那狂喝又来了:“傻笑个啥?!还开小差!就地趴下,俯卧撑两百个!”
肃淳无奈,缓缓地趴下,撑起了胳膊……
刺竹进了中军帐,看见清尘正在翻看卷宗,于是垂手立在一旁,等待他发话。
清尘知道他进来,却只当不知,埋头又看了好一阵子卷宗,见刺竹默然等待毫无动静,这才不紧不慢地抬起头来,悠声道:“军纪学得如何了?”
刺竹低声道:“虽然短时间内只得皮毛,但终于明白,沐家军为何能成为中流砥柱。”
清尘眨眨眼,说:“早知道把你制约在督军帐内,你还能举一反三,何不如,干脆让你去水上划龙舟好了。”
刺竹想了想,回道:“你不会的,相比让我跟士兵打成一团,从旁探知你水军的精髓,你宁愿我只在督军帐内学点皮毛。”
“不傻了啊?”清尘悄然笑了一下,随即恢复正色:“上次我问的问题,想出答案没有?”
刺竹沉吟片刻,须臾想起了“你出主意要赛龙舟,想过自己可能错了么?”他思虑再三,还是无法开口。
“赵刺竹,”清尘幽声道:“你想借赛龙舟来加强走动,刺探军情,还想让安王顺道再送我几个人情,可是,你知道淮王的为人么?”
刺竹还在冥思苦想。
清尘坐直了,一字一顿地说:“今天我特许你一次机会,过渡一趟。明天大赛在即,你该是有些事,要去办的。”
刺竹紧紧地拧着双眉,半晌无言。
通州城内,安王正在书房里,坐在一张椅子,面对着架子上的银铠甲发愣。
他总觉得这身银铠甲似乎有话要同自己说,每一天,拿汗巾亲自擦拭的时候,那感觉是如此的分明和急切,可是,他找不到玄机所在。为何手触冰凉的铠甲,心底却是淡淡的痛,和柔柔的感伤?即便他不触碰,就这么看着,都能坐上大半天。
这铠甲似乎带着魔咒,面对着他,散发出强大的不可抗拒的吸引力,摄吸着他的精魄。他迫切地想走进去,去看分明,那头盔下黑暗中的容颜,可是,除了模糊,依旧是模糊。在无边无尽的模糊中,他却感觉,沐清尘,离他是这么的近……
是什么,在血液中蛰伏着,等待着什么,去唤醒。
面对这铠甲,安王无法平静心绪,一波又一波的思绪,就这样潮起潮涌,但是,他始终毫无头绪。
门外,传来士兵的禀告:“赵将军回来了,求见殿下。”
“叫他进来。”安王站起身,走向铠甲,指尖触及,是点点的凉意,还带着一丝寒气的阴森。不可避免地,安王再一次忆起了清尘的脸庞,那眼睛里,隐含着抑制不住的恨意,凌烈如刀……
安王幽幽地叹了口气,却听见身后刺竹沉声道:“王爷,你是在感叹,自己如此欣赏清尘,而他却对你满是不屑和敌意,是吗?”
安王笑了一下,缓缓地转过身:“何事回来?”
刺竹低声道:“清尘特许我今天回来……”
安王静静地听完,坐下,问:“你怎么看?”
“王爷,末将愚钝,苦思一路,没有答案。”刺竹的眉头,还是拧成了一个结:“只能原话禀告王爷,请王爷定夺。”
安王轻轻地笑了一下:“他竟然猜全了我的所想。顺道再送几个人情……呵呵,知道我想输,知道我想唤起淮王对沐家军的青睐,甚至知道这都是我的收心之举,以退为进。可是,他预备接受了么?”安王眼中,锐利的精光一闪而过,淡然道:“他不想跟我有瓜葛,不想接受我的人情,所以,试图一个个地还回来……”
“请王爷明示。”刺竹瓮声道。
“他想提醒我什么?淮王的为人……”安王沉吟着,忽然嘴角一扯,荡漾起一个自得而释然的笑容,长声道:“沐清尘,聪明——”
刺竹静静地望着安王,他的笑容里带着意犹未尽的品味,带着自信和自负,那剑眉,那鼻子……恍惚之间,似乎在哪里见过。
“我知道了,你回去吧。”安王笑着,看了刺竹一眼,见他瞪着自己眼睛发直,不由得皱起眉头:“你怎么了?”声音低沉威严,而眼光,先是压低了,再缓缓地抬高,在剑眉之下,探询中带着狡黠。
这感觉,更是说不出的熟悉!刺竹一怔,愈发地迷糊起来。
“你想什么呀?”安王沉声问道。
刺竹回过神来,迟疑了片刻,低声道:“末将还想找机会再去一次常州。”
安王点点头:“好,如果没有其他的事,你就回去吧。”他想了想,又说:“告诉清尘,沐广驰伤势好了许多,御医说,这几天该是会醒了。”
刺竹一喜,心情也轻松了许多,正要告辞,安王又说:“你姑姑听说肃淳被射伤了,不放心,非要来看,还有三天,就到了。”
端午的江面,水阔河盈,两岸难得停战,遍插旌旗。
淮王下了马车,缓缓地走过来,清尘赶紧单膝跪下,拱手道:“恭迎殿下。”刺竹和肃淳也赶紧跪下,再后边,初尘和奶娘也跪下了。
“好久都没有这样热闹过了,难得的盛事,你看我带谁来了?”淮王笑眯眯地,只字不提早些日子秦阶进犯之事。
清尘也忍得,自当无事,抬头去看,只见王妃身后,那面色绯红的女孩,不是依琳是谁?他淡淡地瞥了一眼,低下头去。
刺竹悄然斜头,靠近初尘耳边,轻声道:“你的情敌来了。”
“她是谁?”初尘的鼻子里,夹杂着哼哼声,听得出,非常不爽。
刺竹低声道:“郡主依琳。”
切!初尘再也忍不住了,从鼻子里哼一声出来。郡主怎么了,也不就是长得跟她爹一样,圆圆乎乎的,要论面貌和身段,都比我差远了!看那双眼睛就知道,人也不聪明,笨笨乎乎的!我才不相信,清尘会看上她呢!
一声哼出来,猛地看见清尘回头斜了自己一眼,赶紧脖子一缩,不做声了。
“这就是你的新婢女?”忽一下,一个粗鲁的声音扬了起来。初尘循声一看,只见一个高大粗壮的男人,还长着一脸的络腮胡子,正盯着自己上下打量,那眼光很是淫秽,笑得让人浑身不舒服:“比原来那个漂亮好多……”
这是哪个猪头?看见依琳的出现,初尘心里本就酸溜溜的不是滋味,碍于形势只得强憋了火气,结果被这小子如此无礼地出言冒犯,公主的脾气来了,当即就沉下脸来,嘴巴也气歪了,就要发作。
只一下,清尘的身影默然地挡了过来,遮住了初尘,冷冷地说:“秦龙,我婢女的事情,日后再跟你好好算账。”
“樱桃吧,哈哈,哈哈!”秦龙忽然毫无征兆地大笑了起来,口无遮拦地说道:“她侍候了你几年,都以为你福气好,可以带侍妾随军。没想到,你小子,居然把个黄花大闺女留给了我……看你长得这样子我就猜到了几分,最后验证了才知道,原来不能人道……白生了个男人坯子,天生就该做娈童……”
清尘脸色骤变,奶娘的脸色也青紫交加。
“你们沐家,真是要绝后了……”当着众人,秦龙只想着如何让清尘更加难堪,尤其这话似乎还说中了清尘的痛处,于是得意着,愈发肆无忌惮地大笑起来,故意高声道:“放着不用也是浪费,你这新婢女,水灵灵的别可惜了,就孝敬我吧!你不能人道,我们秦家不在乎,可以借个种给你,生下来,许你姓沐……哈哈!哈哈!”
刺竹心里“咯噔”一下,忽然明白了些什么,他担心地看着清尘,清尘的手,已经按住了剑柄,骨节凸起,似乎就要起剑。刺竹赶紧一伸手,握住了清尘的手连同剑柄,在清尘望过来的瞬间,轻而决绝地摇了摇头。
这当口,猛听一高声:“够了!”
出来的,正是秦骏,他冷着一张脸,揪住秦龙的胳膊,往后面拖去,秦龙想挣开,秦骏低声说了句什么,秦龙这才悻悻地离开,转身的瞬间,还不怀好意地冲初尘扬了扬下巴。
淮王冷眼注视着一切,目光在王妃和依琳微微变色的脸上停留了一会,便转向刺竹:“这位兄弟,好像有些面熟啊?”
清尘躬身,大大方方地回禀:“他原是安王帐下大将,今日投奔于我沐家军。本想让他上龙舟,只因刚来,尚不知可信与否,所以就留在身边,考察一段时日后再作安排。”
淮王点点头,默然道:“他也上大船?”
“是。”清尘回答着,补充道:“他只徒手,不许带任何兵器,而且,是跟我的婢女和奶娘在一起,离我们甚远。”
“今日,我亲自警戒。”清尘抬头看着淮王:“殿下,清尘随侍左右,您可安心?”
“好。”淮王微笑着颔首。
安王的大船已到江心,看着沐家军的大船驶过来,淮王带着王妃和女儿,安坐甲板之上,于是招呼道:“王兄,许久不见,别来无恙啊。”
“无恙,”淮王笑眯眯地回答:“看见王弟你也无恙,我就放心了。”
安王远远地端起酒杯:“来,饮一杯雄黄酒,驱除蛇蚁,你我兄弟难得停下战事,共赏一次龙舟大赛,亦是幸事。”
“那是,那是。”淮王说着,也端起了杯子:“我先干为敬!”
沐清尘立在淮王身后,淡淡地看着安王。
一番寒暄之后,锣鼓喧天,鞭炮齐鸣,装扮绚丽龙舟由岸边驶出,来到江心,排成一列,整装待发。在大赛之前的沉寂当中,士兵们个个摩拳擦掌,只待一声令下,便箭发离弦。此时两艘大船上和江岸两边的观众,都感受了到了抑制着的紧张,个个屏息凝视着江面。
只听“走!”一声大喝,六艘龙舟如同弓弩出弦,飞一般地向前冲去。顿时,江面上鼓声震天,龙舟上洋溢着斗志昂扬,掌舵、敲锣、打鼓,劲都使不完,划桨的也是分外卖力,只见勾头插桨,憋红了脸,咬紧了牙,上身肌肉绷得如同快要绽开。桨下水花飞溅,水道只见蛟龙翻滚龙舟的身后拖出一条长长的波纹。
宽阔碧绿的江面就象一锅开了的沸水,锣声一下一下,清脆而有力,鼓声震天,士兵们一边划船,一边和着鼓声,“一二一二”地喊着口令,呐喊声,助威声响成一片,那澎湃的激情让整个江面连同着两岸都沸腾了,震得岸边的高山峭壁也抖动起来。
第一艘龙舟过线,“欧!”一阵欢呼。
“我们赢了。”士兵兴冲冲地禀告,安王闻言,眉头一纠,缘何,赢的会是我们?
起身,缓缓地转向淮王,压下心头的惊愕,微笑着一拱手:“王兄,承让了。”
淮王的脸色有些不好看,他笑了笑,摆摆手:“回吧。”
沐家军大船已经摆头,安王还在兀自出神,怎的就赢了呢?沐清尘,到底又在做如何打算?
淮王脸色,骤现杀机。
沐家军大船侧,忽地沿舷冒出一排弓箭手,原是早就伏在船舷之下,这一摆头,正好,尽数站直了,拉弓就射——
说时迟,那时快,安王的身旁,站起一排士兵,手执铁盾,将安王从头到脚,遮了个严严实实。
箭即出,遇盾即落,只听见“嗖嗖”、“蹭蹭”的响声,安王大船的甲板上,片刻堆满了断箭。
“王兄,你想我无恙,我自会无恙。”安王浑厚的笑声,从水面上送过来,大船缓缓退去。
淮王恨恨地,一拳砸在酒案上。樽中的酒晃荡着,映出清尘淡漠的脸。
“真是气死我了!”淮王气冲冲地甩着袖子,进了中军帐,还在发脾气。
“王爷,时候不早了,”王妃细声道:“还有别的事呢,尽早办了,回程吧。”
淮王忽地熄了火气,默默地看了王妃一眼,沉吟片刻,竟然笑了,喊道:“清尘啊。”
“末将在。”清尘堂下出列。
“我今天来呢,本想图个好彩头的,”淮王放缓了音调,轻声道:“怎么你就输了呢?”叹一声,又说:“怎么我就没弄死他呢……”
清尘顿了顿,低声道:“殿下,沐家军输,是必须的。”
淮王脸色一正:“为何?”
“此乃我深思熟虑的惑敌之术。”清尘说:“让他们赢,一则让他们以为自己可以跟沐家军抗衡,滋生骄傲轻敌之念;二则,让他们以为沐家军经过上次一役,元气大伤,使他们觉得攻打苍灵渡的时机已到;三则,不尽全力,自然他们无从得知虚实。”
淮王长吁一口气,感叹道:“用兵,贵在出奇制胜。”他环顾左右,问道:“你们说我设定这次偷袭,亲自挑选的弓箭手,今日才带上船的,事先没有半点消息走漏,怎么就不能成呢?这也是出奇,怎么就不能制胜呢?”
“殿下,安王身经多战,是何等狡诈之人,他时刻都有防范,并非殿下有疏忽啊。”谋士中有人乖巧地开脱。
呵呵,淮王忽地没有来由地笑了起来,说:“打仗这是我做不来,还是交给你们这些个将军吧……”他深吸一口气,拍拍椅把,说:“现在,办我擅长的事!”
“清尘,”淮王愉悦地说:“我把依琳,指给你了!”
初尘只听见脑袋里“轰”的一响,紧张地望向清尘。
感到消息来得突然的并非只有初尘一人,惊愕之下,堂上一片安静。片刻之后,淮王又说:“秦阶进犯的事呢,我已经处罚过了,该给你的,都照你要求的,一一拨付到位,这件事呢,就到这里,以后,既往不咎。从今天起,秦军是我的亲兵,你是我的女婿,大家要团结一心才是……”
怪不得今天没看到秦阶,原来淮王已经立意要在这件事上打哈哈,不罚秦阶,只赏清尘,下嫁郡主,这似乎是个很大的恩赐、很大的面子,但是,只能让清尘更愤然。他思忖片刻,缓缓跪下:“感谢殿下厚爱,清尘本该感激涕零,却之不恭,但是父亲尚未找到,生死不明,实在没有心情,请殿下收回成命。”
你想绕过去吗,我不会让你轻易就绕过去的。我沐清尘,从不贪心,我只拿我想要的东西,其余的,一概不要。
王妃的脸色倏地变了,依琳的脸一下白得象纸。
淮王脸上也有些挂不住了,沉默片刻,笑道:“只是订婚,等你心情好些了,再成婚嘛,又不急在这一会。”
清尘并不妥协,口齿清晰道:“殿下,末将失军师,死婢女,伤奶娘,丢父亲,损兵折将,正愁不知该如何向将士们交代,这个时候订亲,恐下属心生怨尤,日后如何带兵?还请殿下收回成命……”
淮王一听,登时明白,这话里,每一个字,都是在朝自己逼过来,没有处罚秦阶,不给沐家军一个交代,这沐清尘今天,是铁定了心,要下他个面子。他干笑几声,有些尴尬,转头看向王妃,却见王妃正好一脸愠色地盯着自己,不禁有些气恼。原想选了端午这个大好时节,赢了龙舟,杀了安王,高高兴兴订个亲,讨个皆大欢喜,这可好,没一件事成了的……
此刻刺竹下意识地和肃淳对视一眼,倒吸一口凉气,决绝的清尘,真是硬气!如此地不计后果,是在做什么谋划?
淮王到底是淮王,片刻的纠结之后,笑吟吟地开了口,竟是一副低就的口气:“哎呀,清尘啊,难不成还要我求你娶依琳啊?”
“不娶也行,”淮王慢悠悠地开口道:“你总得给我个合理的解释吧,先前那些个理由,都不能算,那至多,只能是延后婚期的道理,不能成为拒婚的借口……不然,我这老脸,都要丢光了……当着这么多人,你这不是逼我罚你吗?”
一句话,笑中藏刀,也狠狠地逼了过来。拒婚可以,等着受罚,马上,就有人会挺身出来指责,我不是正好,可以处罚你。到时候,可就别怪我不讲情面了,是你先不给我面子的!别放着好处不拿,非得找死……见好就收吧。淮王心里得意地笑着,悠然地晃了晃脑袋。
肃淳和刺竹,所有沐家军的人,都为清尘捏了把汗。
可是清尘却面色如常,迟疑了一下,摆出一副豁出去的模样,淡淡地说出了一句石破天惊的话来:“我小时候练武不慎伤身,导致不能人道……总不能耽误郡主,还请淮王收回成命。”
若不是死死地咬住了嘴唇,肃淳此刻差点没笑得背过气去。诡诈的沐清尘,这都什么什么呀!你本来就是个女的,怎么人道?人家秦龙的取笑本是要羞辱你,这可好,你堂而皇之地拿来做了挡箭牌……还真亏你想得出……
他忍着笑,一扭头,正好看见初尘一脸错愕。听见这样的真相,这小妮子估计是傻了,肃淳更是忍不住想笑,只得勾下脑袋,死命了把笑意往肚子里憋,感到肠子都憋得快抽筋了。赶快把脑袋扭一扭,朝向帐外。可好,这一下,正好对上刺竹的脸。
刺竹的脸色满是凝重,甚至,压抑着戚然。
他的心情从来没象此刻这么沉重,清尘的话,才是一切的谜底。他会皮肤细腻,会没有胡茬,他不变声,他还没有丰厚的肌肉,原来,竟是因为他受过伤,不能人道。而这一切,似乎只有长久相处过的秦骏知情,他那样怜惜清尘,即便是把清尘视为娈童,他对清尘,也是心疼而不是玩弄,所以,清尘能接受秦骏……
那么沐广驰,也是出于对真相的了解,才向清尘倾注更多的爱吗?
不能人道,对一个男人来说,意味着什么?
刺竹为清尘感到心痛,聪明俊秀的清尘啊,多么出众,却为何,要承受这样的不幸?他似乎,找到了清尘剽悍和决绝的根源所在,竟是这样不能与人言的痛楚。可是,你为何,要当众说出来呢?真是为了郡主的终身幸福,为了初尘和肃淳的终身幸福,还是,只是无奈之举?
这个秘密,就该成为永远的秘密,你可以不说的。
刺竹的心抽搐着,缓缓地闭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