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次,李敖和同学们正在兴高采烈地捉弄齐凤鸡的时候,突然发现一个佼好的身影从他身边走过,他转过头来一直看到她走进隔壁教室。
李敖一下子愣住了,是自己忽略了她,还是他就从来没有见过这个小女生。就在李敖冥想之中,他又看到小女生从教室里出来,倚窗而立,面带微笑,看着一群同学打闹说笑。
李敖看到她长着长长的脸,高高的鼻子,眼睛不大但晶莹剔透,充满灵气,她的神态温和,的确是个十分可爱的小女生。
看到这个小女生,李敖好几次想走过去跟她说话,可是他还是胆怯了。
小时候的李敖道学得很,大概在他四五岁的时候,家里一部分房子分租给一家房客,房客中有个小女儿,大家叫她小林。小林活泼可爱,大人们常逗笑说李敖和小林是小夫妻。当时李敖虽然年幼无知,但特恐人们这样取笑他。当人们有意逗他时,他便立刻大发脾气,甚至会破口大骂。姐姐们知道他的这一弱点,一旦吵起架来,便故意说李敖是“小妹丈夫”来气他。小李敖急得无奈,便让大爷亲戚的儿子大连(一个极顽皮又皮厚的小男孩)来报复,称姐姐是“大连太太”。有时,李敖和姐姐们如有什么谈判协议,为遵守诺言起见,双方都以“大连太太”、“小妹丈夫”做赌咒。可见,小小年纪的李敖尽管天生对异性有一种天然的依恋,可是在某个时候又是如此道学和腼腆——道学得连茂林吃饭时与女佣说话都忌讳,腼腆得见一个有好感的小女生也会欲言又止。
自从发现了隔壁班的小女生,小李敖有些魂不守舍起来,下课了,他再也不去捉弄齐风鸣了,而是静静地靠在一棵树下,等着她的出现。
小女生每每打他教室门前经过,他的心跳便会加快,静静以目光迎送,像做贼似的,生怕同学们发现他的秘密。而小女生无数次从他面前经过则无数次地忽略了他,这让小李敖内心饱受失落。
时间一天天的过去了,令李敖兴奋的是五年级的时候,小女生和李敖都分到五丙班,老师排座位,一度还把他们排在一起。
李敖了解到,这位小女生名字叫张敏英,北京人,聪明伶俐,功课很好,还能写一手好字。
李敖与张敏英同班接触的机会越来越多,慢慢地李敖跟她熟识了。下课的时候,他们常常会不经意地走到一起,李放主动与她说话,可终是词不达意,每当这时张敏英总是机灵地一笑。
张敏英笑起来非常好看,雪白整齐的牙齿镶在桃红的嘴唇中间,恰到好处,真像是一位小天使。李敖梦中的天使的微笑就是张敏英这样的微笑,而当李敖也相应一笑时,样子就大相径庭了,所以有一段时间李敖常常在家中对着镜子施以灿烂的微笑,但最后都变成了苦笑。
学校实行童子军护校,童子军在校门口站岗的时候,张敏英和李敖曾经在一个组。李敖看到她穿着女童军的制服,姿态优美,心动不已。但李敖目不斜视,立好姿态,以保持与女童军的一致。
有一次,走在放学的路上,李敖看到了一脸不快乐的张敏英,便走过去问个究竟。这下可好,随着李敖的一问,张敏英竟哇哇大哭起来。
这是李敖第一次看到张敏英如此伤心地哭,一下子没了主意,不知如何是好。同学们走过来责备李敖欺负小女生,可李敖全当没听见,只是一个劲地问她为什么哭。问来问去,问了半天,才知道她原来考试没考好。
“我上一年级的时候还交过白卷呢,那有什么,第二年我全是一百分!”李敖劝慰道。
“你算术没考好,可是你的画画得好啊!你的语文不是一百分吗?还有,你的字写得好呀,你的歌唱得好呀,你站岗的姿态很美呀,你——你——”
李敖费尽口舌,变着法地安慰着张敏英,直到张敏英停止抽泣为止。
张敏英不哭了,李放反生一种爱怜般的酸楚,他捧起她的小脸,看着她的泪眼,看着她可怜的样子,内心更生关爱之情。
从这以后,张敏英成了李敖的好朋友,两人在一起的时候也越来越多了。李敖做图书馆长的时候,张敏英成了他的副手。
有一次,张敏英犯了一个小小的错误,李敖开玩笑地拉住她的小手,在她手心上轻打了一下,张敏英马上装得很疼的样子,李敖立即感到幸福的旋晕。
张敏英的确让李敖喜欢,虽然那时李敖还小,但他真正在小小年纪便尝到了暗恋的滋味,这是他真正的初恋。
1948年,李敖十三岁,他和张敏英小学毕业了。在毕业前夕,李敖的姥姥突然去世。家有重丧,小李敖随家人急回东北老家,没有来得及跟同学们告别,从此他和张敏英及其他同学都在意料之外没有再见。同学们或许不会想到一年后,李敖已离开大陆去了台湾。
直到四十年后,小学同学章棣随中央交响乐团到台湾,给李敖带来了同窗詹永杰的问讯,而当李敖侧面打听张敏英的情况时,却始终设有答案,也许章棣不愿把答案告诉李敖,这让李敖黯然神伤。而李敖后来在追忆这一段经历时的动情表白更是让人怎动不已。
“对张敏英,我从来没有表示出我对她的情爱,我把一切都遮盖住了,我不知道她是否知道她是我魂牵梦萦的心底情人。我一直把她视同我的初恋情人,虽然这次初恋实在没有什么实绩可寻,但它一直在我心底充满了美丽的回忆。我一生忧患,所存美丽的回忆无多,但是对张敏英的每一件事都是令我最感温馨、最感神往的。人生一世,能有这样清纯的、单一的回忆而不掺杂任何俗情实属罕见,而它却是罕见中的极品。我一生中的许多经历都不想重复,但是如果时光倒流,少年可再,我梦魂所依,除此而外却无他求。只为了她是我第一个小女生;只为了他是我永恒的小情人;只为了那一段少年奇情;只为了那一场春梦无痕的初恋。我愿在时光倒流中停止,在停止中死去,我并不希冀她做我的朱丽叶,但我若能长眠在她怀里,我就宁愿不活十三岁以后的我了。”
四、君若是最智慧多才的女人
在省立台中图书馆看书的一天,李敖抬起头来,忽见一个清秀可人的女孩子坐在对面。像一缕霞光从眼前闪过。像一股电流通向心灵深处,他一时惊呆了。再一看,这女生不但清秀,而且一片纯粹圣洁,叫人心灵为之净化。看样子是一个高中女学生,在读一本小说。但不多久,那女学生就走了。只是这一面,这短暂的一面,却又留下那么长的记忆。一个月,整整一个月,那个清纯可人的女孩子的影子一直在李敖的头脑中萦回,怎么也赶不走。他暗暗恋着她,并且下决心像她一样纯粹,一样圣洁。他把她比成“罗裙芳草”。他为她写了一首又一首情歌。他写道:
多情总难免,
恋爱我岂敢,
心地要纯洁,
爱情要遥远。
李敖称这是他少年时代的爱情观。那种爱情观基本上是自抑的,所以不无多愁善感的一面。他在诗作《遐想》四首中写道;
其一曰:
秋水何茫茫,
明月何皎皎,
“记得绿罗裙,
处处怜芳草。”
其二曰:
歪思令我老,
惆怅弱此身,
深情将无我,
不再动冰心。
其三曰:
独坐对秋水,
不敢念伊人,
岁月催我老。
落魄一流民。
其四日:
独坐对秋水。
怆然怀古今,
岁月催我老,
灰尽少年心。
一个月后,他开始写信给“罗”,那种自抑终于打破了。当她第一封回信寄来的时候,他再也不“不再动冰心”了。他变得炽热,变得外向。同时,这场爱似乎唤醒了他身上的阳刚之气。
在历史系四年,跟李敖关系最深的女子,就是这个人。她叫罗君若,以下以“罗”相称。
“罗”家里很穷,父母在街上开一家小杂货店。她就读的学校是台中市中,低一班,功课极好。那时仅限于通信——是李敖单方面给对方写信,每封信都以“罗”相称。李敖进台大法学院后,去信改由也在市中念书的大妹转交,每封都写得很长,有一封长达八十三页。后因故中断。父亲死后,“罗”写信给李敖,于是重续前情。李敖重考进入台大文学院时,“罗”考入台大理学院化学系,住女生宿舍,两人没法相见,仍只能写信。直到有一天,“罗”约李敖在人夜的校园里见面时才真正陷入热恋。碧潭泛舟,图书馆双进双出……到处是两人的身影。
爱恋得太深,往往是发生转折的开始。“罗”的家里人知道了,而且表示坚决的反对,因为信仰不同。“罗”的全家信奉基督教,每逢星期天都到思恩堂做礼拜。更重要的原因是李敖太穷,并且没有显示出将来会变得有钱的迹象。“罗”有一次告诉李敖:“1949年刚来台湾时。家里一贫如洗,妈妈做了一双布鞋,叫我沿街去卖,我看到一位高大的先生很胆怯地上前问他可要看看这双鞋,不料他大吼一声,表示不要,吓得我哭着回来。”另有一次是她的自行车丢了,她痛苦极了,就写了一篇文章,题为《还给我吧,请你!》发表在香港出版的《今日世界》上,其调子之哀婉动人。是所有读过的人都忘不了的。家境的清苦,使她的父母加深了对异端李敖的反感。她的母亲说:“你将来阔到了做总统,我们也不上你的门;你将来穷得讨了饭,也别来我们家门口”。就这样在父母的反对下两人分手了。
“罗”的离去,使李敖遭遇到有生以来最大的痛苦。那时他还很年轻,李敖失望极了,就一次吃了一瓶安眠药。被同房的翁松燃发现,强拉去医院洗了肠,才得以活下来。李敖在随后写的《大学札记》、《大学后期日记》、《一个预备军官的日记》等文章里都表达了如何自勉的决心,都跟这件事有关。
五、刘会云是最好的女人
李敖说,会云是他一生中最得力的无怨无悔的女友。
李敖在帮萧孟能处理水晶大厦纠纷,每天要与各种各样的人打交道,既公既私,既男既女,每天焦头烂额,气中从来。但自从认识了萧孟能女婿周其新的女秘书刘会云后,心境自然不同以往。
刘会云,英文名Martha,21岁,个头不高,身材匀称,是个娇小可爱的女孩,她毕业于台大外文系,李敖称她是一生中最得力的无怨无悔的女朋友。
李敖与会云的相识是一次偶然的机会,那天李敖到周其新的办公室谈事情,由于没有约见,被周其新的女秘书挡在了门口。李敖心里的事本是焦急的,可一看到被如此漂亮的小姐挡在门口倒也心甘情愿起来。
李敖在门口徘徊着,小姐问李敖:“先生您贵姓?我好通知周先生。”
李敖说:“没有贵。李敖!”
小姐仔细看看李敖。仿佛对方是冒名顶替似的。颇为怀疑地问:“作家李敖?”
“坐牢的李敖!”
小姐听到李敖如此回答很是吃惊,但她笑了笑,拿起电话通知周其新。李敖一瞥,看到了她很动人的笑。
李敖从周其新办公室出来,小姐正好要推门进来,李敖顺便问了一句:“小姐贵姓?”
“没有贵。刘会云!”小姐调皮地向李敖笑了笑。
李敖和刘会云就这样认识了。
三天后,李敖又来找周其新,这次李敖和刘会云彼此都不用那么客套了。两人点头致意,李敖把一封装有电影票的信封交给了会云,一封简短的信写着这样几句话:
“云开见日,久怀慕蔺,关帝庙口,不见不散。”
电影是第二天傍晚六点二十分的,影片叫《北非谍影》,李敖在电影开映前半小时在关帝庙口等待佳人驾到。
刘会云风尘仆仆的从计程车中下来,在关帝庙前东张西望,李敖电在马路时面朝这边张望,这是他有意的安排。他想远远地看着她,在她不经意的时候远远地欣赏她一会儿。可是他看到会云有些焦急的样子,便穿过马路小心翼翼地来到会云的身边,可把会云吓了一跳。
他们走进电影院的时候,电影已经开映了。李敖在黑暗中拉着会云的手,慢慢寻找着座位。
电影很精彩,故事起伏跌宕,悬念迭出,蒙太奇的巧妙运用,展示出一种前卫的艺术魅力。看得出会云很喜欢这部影片,当电影结束的时候,她还静坐在座位上,似乎心已随电影神游八极。
李敖问会云:“你喜欢这影片,为什么?”
会云说:“我喜欢它最后出现的奇迹。”
“奇迹是一种不可靠的东西。”
“可是它是存在的,存在的就是可靠的。”
李敖无言,他若有所思看看她,然后默默地对自己说:我已喜欢上这个小姑娘了。
李敖帮萧孟能度过了难关后,便过着隐居的生活,他深居简出,读书、思考、写作是他日常的主题。但是即使再忙,他也没忘记给会云打电话,在电话里。会云的声音总是有些颤抖,能让李敖听到她的心跳。
有一次会云在电话里对李敖说:“你为什么那么神秘呀!”
李敖说:“我神秘吗?我从来没觉得呀!要知道神秘也是一种不可靠的东西。”
会云说:“你是说你不可靠吗?”
李敖说:“我说的是神秘,当然我也是不可靠的。”
会云放下电话在心里说了句:“不是越来越神秘,而是越来越糊涂。”
有一次李敖把会云请到家里来,李敖看见会云脸色有些憔悴,便问她最近忙什么怎么忙得气色如此不好。
会云不说话,只是睁着大大的眼睛看着李敖。
李敖说:“那么厉害的嘴巴怎么一下子变得沉默了,是被男人骗了,还是你骗了男人?”
“当然是被男人骗了。”
李敖一本正经地问:“那人是谁呀,我可要打抱不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