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学英雄为国:节振国和工人特工大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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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寒霜红叶(1)

势的变动,像秋天傍晚时奇异的彩云那样幻化无常。

日寇分兵七路,在冀东大举围攻。暴动组成的新军情况本来复杂,训练又差,时已深秋,战士衣单,从滦河西返后不断遭到敌人袭击,处境艰难,队伍走散了很多。节振国工人特务大队不久就在敌人围攻中同司令部和大部队失去了联系。接着,听到传来消息,说随司令部行动的暴动新军决定拉往平西整训,但行至蓟县北部山区,拥塞在山间小路上,觅食困难,上有日机轰炸,又有敌军袭击,处境十分危急,队伍大部散失,并且听说抗日联军副司令员洪麟阁在蓟县台头村同日寇作战时头部中弹阵亡……工人特务大队只得处于独立活动的境地了!他们在辗转行军中,常同敌人发生遭遇战,伤亡了不少,散失逃亡的更多,减员情况严重。除了节振国、胡志发、纪振生、关清风、关玉德、梁凯、田树森、张惠、佟树安这些骨干外,最后只剩下了三十多人。

十月中旬的一天,阴暗的天空中弥漫着乌云。在迁安附近的葵庄,工人特务大队夜间在一个荒山上的破庙里宿营。人们困倦了,除了岗哨,都挤在庙里睡了。节振国因为消息闭塞很想听听矿石收音机,了解一些情况。这一向,老在行军作战,既没有心情也没有时间收听。现在,他和胡志发把矿石收音机从一个背包里拿出来收听,发现不知什么时候矿石收音机已经坏了。耳机里一点声音也没有,两人都不会摆弄,也舍不得丢掉,只得仍拿来藏在背包里。

胡志发邀节振国一同去查岗。秋风萧瑟,两人并肩轻轻地边走边谈。十月的天气,已是寒冷刺骨了。天空好像罩着一层黑纱,星星挤着眼,看上去又冷又亮。曲折的山径,常被树丛遮断。两人走着,胡志发说:“老节,我看你一点也不泄气!没看错吧?”

节振国笑着说:“看对了!泄气干什么?我这人,只要活着,气就总是鼓着的!”

胡志发给他的话逗笑了,说:“一哄而起,容易一哄而散,并不奇怪。现在,队伍是小了,但剩下的是精华。形势艰苦,同上边也断了联系,但有这些骨干和精华,我们的抗日信心丝毫也不能动摇!”

大树的枝叶在秋风中抖动,秋风习溜溜、习溜溜掠着草梢撒欢。周围,除了风吹声,是一片引起人警惕的肃静。他们的步子离得近,两颗心离得也近。

节振国又笑了,说:“同上边断了联系,但有你在我身边,有一大批同生共死的战友在身边,我心里就不急也不慌。这比我刀劈日寇出走时可强多啦!我在想,如今打游击,少而精反倒灵活机动。我不悲观!我在想,还是回东矿区去。那儿是我们的‘家’,有我们的矿工穷兄弟。无论到哪里,都能支援帮助我们。还有关家梢,那也是我们的一个‘家你不是跟我说过党中央要咱在冀东建立根据地吗?根据地怎么建立法,我不懂。可有个‘家’,我看咱就像庄稼有了根,像瘸子有了拐棍儿。我的意思是,咱从这儿还是往西南去,回我们的东矿区,回丰润一带去!”

胡志发望望眼面前那宁静的夜、宁静的周围,点头说:“你跟我的想法一致。是应当到我们可以生根的地方去坚持游击战。‘水大漫不过鸭子只要我们机动灵活,有人掩护,就能对付敌人。这次八路军来到冀东,好像散播抗日种子的漏斗!敌人现在猖狂,像是准备荡平或埋掉种子的犁耙,但是,经过这次大暴动,抗日的种子一定会普遍开花结果的。我们不会孤立,也不会永远同党断绝联系的。只要能坚持,形势会好转的,我们应当乐观。”

节振国看看像浸没在透明墨汁中的四外,似听到风吹草动声,说:“青纱帐倒了!以后潜伏隐蔽打游击都要艰难些了!”

胡志发用那种缓缓沉思的语调说:“是啊!得准备着艰难的考验。但是,今年的青纱帐倒了,明年会再起来的。”说到这里,他看着节振国说,“老节,记得不?我说过,有了枪不等于会打仗。现在我们枪是有了,也打过一些仗了,但是,距离会打仗,那还很远很远呢!”

节振国点头,不禁发自内心地说:“是啊!”

暗夜中,树丛、丘陵间浮起了淡蓝色的烟也似的薄雾。这时,他们已经走近放暗哨的地方来了。放暗哨的是小佟,他听出并认出是节振国和胡志发,马上从树后出来了。

节振国问小佟:“有情况没有?”

佟树安回答:“没有!”

节振国和胡志发决定绕到西边往山下走,再看看西端下边的岗哨。

谁知,忽然听见西端下边布岗处一声短促的惊呼,似乎有谁遇到了什么突然发生的惊恐的事。节振国“嗖”的拔出了腰里的两把驳壳枪,胡志发把短枪攥在手里,轻声说:“有情况!”佟树安也端着步枪跟上来。节振国回脸对小佟说:“快去庙里叫醒大家,做好战斗准备!”

小佟轻盈地撒开步子提枪走了。

弥漫着夜雾的丛林间,充满了落叶浓郁的香气。夜风,寒浸浸地冷透肌骨,有淙淙的小山泉汇成的溪水叮咚流淌。

节振国和胡志发飞步向西,绕道沿着一条沟边朝下边轻步跑去。稍走近一些就见到在下边树丛暗处影影绰绰地有人。

胡志发立定脚步,一拽节振国,压着嗓子说:“有人!”

节振国胆大,说:“不像是敌人!我上前看看!”

胡志发拦住节振国,心想:是不像敌人,敌人不是这种来势!但还是不放心节振国去,说:“不要鲁莽!”

节振国说:“保不住是我们自己人呢!”他忍不住心头的好奇与激动,不让胡志发扯住自己的胳臂,攥着双枪,踮脚就窜。胡志发也悬着心握枪紧跟。跑不多远,只见四面涌出几十个带枪的人来了!听得清,真的不是敌人!

节振国问了一声:“哪一部分的?”

只听见原来在这儿放暗哨的张惠跑上前来,声音饱含兴奋,得意地髙嚷:“老节,是八路军陈支队!”

一听是陈支队,节振国真是喜出望外。早听说陈支队一直在玉田、丰润、滦县活动,但从未碰过面。想不到今天,在此时此地竟巧遇了!

陈支队的八路军战士一色瓦灰色军装,扎着绑腿。节振国和胡志发飞也似的扑上去,同他们紧紧握手。只见张惠带着一个中等个儿、长方脸的军人走上前来,这人腰扎皮带,胸前十字交叉地背着皮囊和手枪,像对待老熟人似的喜滋滋髙叫:“老节!”节振国一猜就是陈群,叫了一声:“陈支队长!”热泪夺眶而出。胡志发也飞步上前。他是本来见过陈群一面的,大家意外相逢,都沉浸在欢乐之中。

在破庙里夜宿的纪振生、关清风、田树森、梁凯、关玉德和三十多个战士风风火火都来了。这一向啊,多少次流血苦战,多少次风雨兼程,多少次艰难行军,多少次霜寒夜宿……在失去了同党同上级的联系陷于孤单困难之中,成了失群孤雁的工人特务大队,此时竟和八路军的陈支队会合了,怎么能不欢欣若狂?怎么能不激动欢呼?

陈支队带着一些干粮、炒米,陈群估计到工人特务大队一定粮食不足,马上招呼战士们把干粮和挂在脖子上的炒米袋子里的炒米拿出来,分给特务大队的同志们吃。节振国马上吩咐人到庙里用干柴架锅烧开水招待陈支队的战友们……陈群严密地下令布置岗哨。破庙成了陈支队和工人特务大队聚会的好地方。节振国和胡志发等陪着陈群进了破庙。破庙里外,两支队伍的战士们都在一群群愉快地交谈,互相询问情况。

节振国、胡志发和一些原来的分队长纪振生、关清风、田树森、梁凯、关玉德、张惠等都围着陈群在庙里欢谈。没有点灯,大家就在黑暗中坐着。

陈群的风姿气度,都是一个军人,他操着一口皖西口音,说:“我们这个支队和包森同志等另外两个支队,已经由上级正式命令留在冀东坚持游击战了!我们这是一支队,活动范围在丰润、滦县、迁安、迁西、遵化一带,遇到你们真是髙兴。”

节振国兴髙采烈,说:“这下我们有了主心骨了!工人特务大队现在人数虽少,但都是能发电的煤块,没有矸石!我们打算回东矿区,回丰润县,打游击!”

陈群说:“对啊!你们到那儿,有地利,有人和!现在只能适合小部队活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