替大羿回答的是河伯,他虽观出元儿和唐玉很有交情,但并不认为这是需要隐瞒的事,所以说得很自然,还接着道,“不过,想那妖怪有重华的真元护佑,应是出不了什么差,就算真是死了,你在这着急也无济于事。”
河伯说得淡薄,令元儿更是心急如焚,它握住大羿的手,激动地恳求道,“请您带我去找它,不管生死,我都不能让它飘荡在外,我要去接它回来。”
“这……”大羿看看珑,没有接话。
珑轻叹一声,上前拉开元儿的手,温柔地劝解,“元儿,你先不要伤心,让我先随羿大人去瞧瞧,好吗?”
“珑。”元儿咬着下唇,把头靠上珑的胸膛,梗咽道,“小玉它,它不能再死一次了。”
“你放心,它不会有事的,我答应你,一定会找到它。”拍拍它的背脊,珑将元儿安置在地,再嘱咐一遍,要它不去多想,便起身拜别伏羲,随大羿离去。
伏羲目送二人离开后,垂眼摇了摇头,将元儿招来身前,抚上它的头道,“在山海界,生离死别皆是常事,日后,你也必将再次面对,到时,你又能否忍受呢?”
“人王……”元儿抬头对上他,心中更是苦痛,“您也认为,小玉已经死了吗?”
伏羲不答,反倒看向咏夜,并将面前的食盘推给他,要他取些尝尝。少年郎一副受宠若惊,拿起一个果子放嘴边咬上一口,边嚼边赞道,“嗯,甜。”回头递一个给广昙,又道,“来,尝尝。”
少女捧来果子,说一声谢,便放在腿间,垂头不语,心中却不住嘀咕,‘还不走,这是要拖到几时呀,还说赶紧,这哪是有一点急的样子嘛。’
咏夜却不管她,连啃下几个果子,才舒舒服服地打个饱嗝,抚着前胸道,“好好,吃饱能上路了。”
伏羲瞧他的样子,忍不住笑笑,说,“那便不送了。”
“不敢不敢,多谢人王款待。”咏夜伸一个懒腰,招呼上广昙,对人王作别,接着一同出了洞外。
随后,伏羲又看向元儿,轻轻拍它的肩头,安抚说,“每个人都有命中劫数,就是妖怪,也逃脱不了,但,凡事也早有定数,你就安心等待消息吧。”
“可是小玉它……”
伏羲抬手止住它,笑道,“月之子既许我圆满,又怎会少了那猫儿呢。”
“呀。”元儿当即竖起耳朵,话中难掩兴奋,“您是说小玉它还活着?”
“呵,如此,便不再难受了吧。”
元儿伏下身,向伏羲连连拜扣,“多谢人王,多谢人王。”
伏羲笑着将它托起,拍拍身边的空位,让元儿坐来身边,又从剩下的果物中挑了一枚桃子递给它,问道,“知道这是什么吗?”
元儿乖巧地点头,“嗯,珑说过,这是桃子。”
“嗯,那知不知道,桃为何意?”见元儿摇头,伏羲便解释说,“桃,意为生长,延续。就如人生,自幼而长,再生而繁衍,无尽不息,就算生命中断,魂魄也不会退散。为的,是下一个降临。”再见元儿似懂非懂地点头,伏羲又言,“你等妖怪,也是如此,虽不似人有魂魄,却为情感而在,只要一丝情念尚在,就会如这桃一般,就算被食去果肉,内里的桃核,也能再度生长结果,永存于世间。”
元儿捧着桃子,定定看着它,虽然未有深解,却已被伏羲的话扫去许多阴霾。片刻,元儿抬起头,扬着甜甜的笑,对伏羲倾身行礼,“是,多谢人王教诲,元儿一定记在心里。”
“那便好。”伏羲欣然,再回头看向河伯,问他,“冯夷,你可有要问的?”
河伯听唤,便回过头来,向伏羲打探,“王父,您怎留了魔族在此?”这话他早就想问,只是方才被大羿乱了思绪,不及开口,之后见伏羲待咏夜十分宠溺,更感疑惑。
“是这事呀……我与这孩子早年有些缘分,所以今日他来访,就留他坐些时候。”伏羲答得不甚明了,却也不再补充,只接道,“且不说他了。倒是你与宓儿,可想过日后如何?”
河伯顿了片刻,答道,“洛河水宫已毁,重新建造还需时日,所以冯夷打算等轩辕氏来接管洛水后,就带宓儿回大泽去。”
“嗯。那你父亲那里……”
“王父不用担心,自您授意神农以来,父亲便回大江去了,千年来,都未北归,我想,他这也算在赞同您的主张。他日轩辕氏一统山海界,我便去将他请回来。”
“也好。我亦许久未见他了,若来日北归,可请他来坐坐。”
“是。不过,王父。您真打算永远留在这里吗?”河伯扫一眼简陋的洞窟,微微皱一下眉,“外母仙逝多年,再有担子,您也该放下了,我与宓儿,都愿意尽心侍奉您呀。”
伏羲听后摇摇头,“你们有心,我自是高兴。只是王父清静惯了,留在这里,也没有什么不好。况且……”他瞄一眼元儿,又笑道,“若哪日,又来些想要出山的妖怪,而我却不在,那它们岂不是要被困死在这里?”
“哼。对不听话的人,您本就不该放任。”
“哦~若照你所言,我不就该一早把你抓来?”
“……”
“好啦。”按一下河伯的肩头,伏羲转头对向山中峪的方向,喃喃道,“那猫儿说的对,它们,又何尝应该留在那里呢。所以,就当是补偿也好,让我在这陪伴它们吧。”
“王父……是冯夷说错话了。”
“哎,都不提罢。”伏羲转回视线,像刚才一般,自餐盘中取来一枚水果送到河伯面前,“拿着。”
河伯一看,还是桃子。生长,延续,伏羲之意,不言而喻。河伯接过桃来捧在手心,轻轻擦拭,直到外皮的绒毛尽数褪去,才向伏羲倾身拜扣,“王父,之后,也请都交给我们吧。”
伏羲笑了,这一次,相比之前都要抒怀,沁心,而伏羲阵中,也再度响起悠扬的旋律,盈盈雅雅,润润均均。在这绕梁三日的琴声中,河伯听见伏羲真切的言语,“我一直,都相信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