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多年前的夏天,莫家出生了两个男孩。老人家自然开心,对两个孩子寄望也大。孩子的父母对他们却没多远大的期望,只希望两个孩子健健康康长大,做自己喜欢的事。于是给哥哥取名辰,弟弟取名璇。只望简单平凡的一生,没有大风大浪。只是好景不长,两个孩子总是轮流着出状况。老人家就找来了算命先生,先生看了孩子的生辰八字,给了个骇人的结论。两个孩子天生相克,不能生活在一起。若勉强在一起生活,就会发生不幸。这是个科学的时代,谁又会相信这些迷信的无稽之谈,但对方是孩子的长辈就大有不同。孩子的爷爷奶奶对先生的话深信不疑,甚至要强行将两个三岁不到的孩子分开。初为人父人母的年轻夫妇怎能忍受将亲身孩子分开。于是一家移居到英国,希望忘掉这些不开心。
兄弟两的生活就在磕磕碰碰中走过。大家都试图忘记那些无稽的揣测,但十三岁那年的冬天,一切都变了。莫爸爸与莫妈妈因车祸双双生亡。
如果没有之前的一切,也许大家都会将这一切当做不幸的事故,但这场灾难让远在家乡的爷爷奶奶不得不相信,这两个孩子真的是命中相克吧。老人家不想让悲剧再次发生,决定将两人分开,弟弟留在英国读书,哥哥被带回老家。从此,两个孩子天各一方,延续不同的生活轨迹。小的时候两个人并不太明白分开的意义,长大后,开始明白,不能接受,却只能接受。渐渐,很多不解与不甘就这样在等待中耗尽,最后只剩下遥遥野望,与永不完结的等待。
在英国长大的莫璇因为想换个环境,读大学时去了德国学医。老家的莫辰与爷爷奶奶也没相处几年就离开老宅去了警校。虽然同病相怜,却依然是天各一方。兄弟两个,即便不是刻意,也仍在延续那个一如诅咒的命运。
在德国读书的日子其实并不算漫长,但在莫璇看来却是遥遥无期。选择专业时,也不知道为什么就选了医。到了医学院整天就和尸体解剖台打交道,自己原本主修临床,最后却从事外科,也没什么不好,只是有时候会想天各一方的哥哥是不是正在射击场上挥汗洒脱,自己则在这白色的一方天地消磨青春。自己没有多喜欢自己即将从事的职业,生命这东西很脆弱,经不起这样那样的等待。医生也不是神,拯救不了那么多渴望活着的生命。自己的职业,也只是一种职业而已,简单的工作,送该死的人安然的走,为能活的人添寿续命。莫璇安然的学习续命技能,想着也许某天,只是也许,会有用的着的地方。
离开德国,离开学校是因为学习实践,自己在结束了一年的德国医院实习期结束后,在谁也没想到的情况下毅然回国,来到一座自己已经完全没印象的城市,与一间市级小医院。而选择这所医院与这座城市的原因只是那里可能还有这世界上唯一的亲人。莫辰,这个世界上唯一的血缘关系。可就算自己来到这座城市,却依然没能与兄弟见上一面。于是,想念成了唯一寄托。想念其实并不是个暧昧甜蜜的词汇,对于莫璇来说,想与念是个再痛苦不过的过程。
很多时候,莫璇会想自己与兄长会在何种情况下相遇。在相同的城市,也许会是某个夏末秋初,自己结束夜班走出医院大门的时候,对面的街头站着与自己面目相同的男子。或者深冬的雪天,圣诞夜里某个欢闹的街角,两张相仿的脸隔着焰火相视而立。只是无论如何,自己都不敢想象,见面的地方会是医院冰冷的停尸房,又或者焦灼恐惧等待法医官揭开白布的瞬间。即使这才是最有可能的方式,但莫璇宁愿这辈子都活在幻想里,也不愿体会生死相别的悲壮。他不想兄弟受伤,更不想兄弟赴死,从此阴阳相隔,即便是永远不能见面,不能生活在一起,但只要知道彼此还活在这个世界上,就已经很好很安心。只是时至今日,如此廉价的要求也成了奢望。兄弟离开人世,自己终于成为孤单活在这世上的个体。从此也不用自我安慰,欺骗自己起码在这个世界的某个角落还有个与自己流淌相同血液拥有相似脸庞的人可以牵挂,彼此祝福。今后可以真实的生活,不再奢望什么,也不用担心什么偶遇。却是自己始终都不够坚强,做不来遗忘,更做不到念念不忘。就像原本流淌在血管中的一股血液被活生生抽走,心里空涝涝,世界也是空。
莫璇不甘心,明明还能依靠牵挂过活,到头来却是一场空。自己甚至不知道唯一的亲人究竟生活在什么样的环境里,又与什么人来往,有哪些朋友,平日喜欢干什么。在自己的记忆里,兄弟甚至还只是个背着书包,不会系领带的小学生。从那之后,彼此只活在一张张照片里,还有就是连接或远或近两个人的电话里。岁月流年,照片里的人在变,依然是相同的脸。电话里的声音在变,只是话越来越少,从国中的时候,两个人抱着电话能聊到半夜,直到只有在圣诞节时才通个电话,也只是互相问好,道个晚安。究竟从什么时候彼此开始生疏了,不再联络,各自忙碌。
知道兄弟做警察是在自己大学二年级那年,那时的自己还在德国念大学,整天埋在实验室,一心只想提前结束课程,打开航空邮件已是邮件发送的一个多月后。邮件里也没什么内容,只是告知唯一的兄长已从警校毕业,做了警察,实际做什么也没提。莫璇没什么惊讶,兄弟从小就有正义感,放弃名校不去而读警校,选择做警察一点也不稀奇。只是在那之后,夜里自己总会梦见自己的兄弟躺在解剖台上,揭布的人也总是自己。那种噩梦一直困扰自己,直到现在几乎成为现实。能责怪谁呢?这都是他自己的选择。怪不得别人,即使自己多么的想去找个理由找个人来责怪来埋怨,来为兄弟的死负责。也许这一切也只是为了让自己好受一点。自私,原来自己从来都是这样自私。却是问天,为何你选择能继续残喘的,是如此不被需要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