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用带弯钩的利爪,抓住树干,噌噌噌地往上爬去。
不,她不是在爬,她简直就是在往上蹿,而且一蹿就是十几米。没几下,她就蹿到了树顶上……你一定忍不住要骂我了:“净胡扯!大树又不是一根光秃秃的电线杆,上面还长着那么多的树枝哪,你奶奶不可能一下子就蹿出十几米。”
我懂你的意思。你是说,大树又不是梳头的梳子,树枝只长在一边,一定会有树枝拦住我奶奶的去路。
没错,一开始我也以为奶奶会哐当一声撞到树枝上。看到奶奶迎头朝着那些张牙舞爪的树枝冲去,我真是吓坏了,甚至闭上了眼睛。可是,这样的事情没有发生。当我睁开眼睛的时候,我惊奇地发现,所有的树枝,不管是碗口那么粗的,还是手指头那么细的,都噼里啪啦地自动向两边闪去,给奶奶让出了一条通路。而当我们通过以后,那些树枝又都噼里啪啦地恢复了原状。
这也太蹊跷了吧?
我没有看到奶奶施魔法。只有一种解释,就是这棵老榆树是一个老树精。
在酢浆草花客栈,没有什么事情是不可能的。
“嗖——”奶奶最后猛地向上一跃,四爪并拢,稳稳当当地站到了高高的树梢。我还从来没有从这么高的地方朝下看过呢!客栈那两座一大一小的木头房子,看上去就好像积木小屋﹔那条通往山坡的小路,看上去比一根晾衣绳还要细﹔最好笑的是站在栅栏边给我们送行的大熊,看上去比一只直立的小松鼠还要小……“蛋蛋,你知道吗?这就叫鸟瞰。”奶奶心情大好。
“鸟瞰?”
“意思就是说,像小鸟一样从天上朝下看。”
我由衷地说:“我要是一只小鸟就好了,就天天可以鸟瞰了。”
“鸟瞰?鸟瞰有什么好的,根本就不能跟蚊瞰比!”这时,突然有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插了进来,“慢悠悠地在天上飞,慢悠悠地在天上看,那才叫享受生活哪。哪儿像鸟,飞起来快得跟贼似的……”
我觉得这句话不是奶奶说的,便问奶奶:“奶奶,刚才那句话不是你说的吧?”
“哪句话?”奶奶头上套着头盔,耳朵被捂在了里面,什么也没有听见。
难道是那个蚊仙在说话?
可是我已经没有时间去多想了,因为奶奶对我说她要飞翔了。
奶奶从树梢跳了下去。
在开头的几十秒里,奶奶并没有像大鸟一样用力地拍打翅膀。你看到过极限跳伞没?跳伞运动员在冲出机舱以后,并不是马上打开降落伞,而是就那么伸开双腿和双臂,让风托着,在天上自由地飘浮。对对,我奶奶现在就是这个样子。只见她前面两只爪子伸成一个“倒八”,后面两只爪子伸成一个“正八”,在空中平稳地飘浮着。
“蛋蛋,咋样,奶奶的这个姿势优美吧?”
奶奶完全沉浸在飘浮的快感中了。
我想回答说太美了,可是风太大了,呛得我根本就发不出声音。
不过,有一个声音代替我发声了:
“优美,太优美了,比西瓜在天上飞还要优美。”
“蛋蛋,你是在嘲笑奶奶吗?”我还以为奶奶没听见,想不到这回她倒是听见了。今天奶奶的耳朵好奇怪,一会儿灵,一会儿不灵。
“不——?是——?我——”我挣扎着喊出了口。
“不是你是谁?”奶奶扭过头来,露出一口猫牙,笑着问我,“难道我身上还有另一个没买票的乘客?”
她那张戴着防风目镜的猫脸,看上去好滑稽。
可是我笑不出来,因为蚊仙的声音又传了过来:“报告机长,是我!是我逃票,我想跟你们一块儿去兜风……”
这下我可找到它了,它就像一个微型炸弹似的,吊在奶奶左边的那个翅膀下边。
蚊仙说得很大声,可我奶奶就是听不见。我只好腾出一只手,砰砰地敲打奶奶的头盔,大声地检举这个嚣张的家伙:“奶奶,你左边的翅膀上吊着一只蚊子,赶快把它甩掉,要不它会跟我们一起去人类世界的——”
“别闹,奶奶遇到乱气流了,赶快系好安全带!”
奶奶惊慌地叫了起来。
可我哪儿有什么安全带啊,我只好死命地抱住奶奶的腰。奶奶剧烈地颠簸了几下,朝左一歪,居然斜着身子朝地面坠去了。
奶奶一路惊呼:“咦,不对,不是乱气流,我左边的翅膀怎么这么重啊?”
我也一路惊呼:“奶奶,你左边的翅膀上有一只蚊子!”
还好,关键时刻奶奶听到了我的声音。
“啊,我看到啦!”奶奶大叫了一声,然后运足力气,扬起她那一对大翅膀,狠狠地一拍。啪嚓!蚊仙是被拍死了,还是逃掉了,我不知道,反正奶奶至少是停止了坠落。好险,还差十米,我们就要撞到电视塔上去了。奶奶连连扇动翅膀,靠一股巨大的升力,把身体拉了起来。
“哇,可把奶奶吓坏了。”奶奶用一只爪子捂住了心口。
我们都吓了个半死。
奶奶又把左边的翅膀检查了一遍,见确实没有蚊子吊在上面,这才放心地进入了平飞的状态。
彻底排除了险情,奶奶告诉我:别看一只蚊子没多重,可对于一只飞翔的猫来说,却是天大的隐患。因为两个翅膀的重量不一样,猫就会失去平衡,发生坠猫事件。
飞过电视塔,前面出现了一个小学校的操场。
看见有小学生在操场上玩,奶奶突然童心大发,问我:“蛋蛋,咱们要不要贴着他们的头顶飞过去,逗逗他们?”
我当然说“要”了。
于是,奶奶从操场上空飞了过去。
因为孩子们的欢呼声太热烈了,奶奶决定再飞一次。当她绕回来,把头重新对准操场,准备再来一个大俯冲时,我兴奋地拍着她的身体大喊大叫:“奶奶,你飞得太棒了,你还说你恐高,你一点都不恐高啊。”
想不到,我这句话说坏了。
我话音刚落,奶奶就发出了痛苦的呻吟:“蛋蛋,完了,我的恐高症犯了。”
“可是,你刚才一直都没有恐高啊。”
“我刚才忘了呀。你一说,我又想起来了。怎么办,怎么办?我不敢睁开眼睛朝下看了啊。”
还能怎么办,坠落呗。就这样,一场本不该发生的空难,还是发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