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传记世界十大文豪——安徒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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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安徒生作品精选(18)

“你在这儿可以从梦中回到你的老家去,”国王说,“这是你在那儿忙着做的工作。现在住在这华丽的环境里,你可以回忆一下那段过去的日子,作为消遣吧。”

当艾丽莎看到这些心爱的物件的时候,她嘴上飘出一丝微笑,同时一阵红晕回到脸上来。她想起了她要解救她的哥哥,于是吻了一下国王的手。他把她抱得贴近他的心,同时命令所有的教堂敲起钟来,宣布他举行婚礼。这位来自森林的美丽的哑姑娘,现在成了这个国家的王后。

大主教在国王的耳边偷偷地讲了许多坏话,不过这些话并没有打动国王的心。婚礼终于举行了。大主教必须亲自把王冠戴到她的头上。他以恶毒藐视的心情把这个狭窄的帽箍紧紧地按到她的额上,使她感到痛楚。

不过她的心上还有一个更重的箍子——她为哥哥们而起的悲愁。肉体上的痛苦她完全感觉不到。她的嘴是不说话的,因为她说出一个字就可以使她的哥哥们丧失生命。不过,对于这位和善的、美貌的、想尽一切方法要使她快乐的国王,她的眼睛露出一种深沉的爱情。她全心全意地爱他,而且这爱情是一天一天地在增长。啊,她多么希望能够信任他,能够把自己的痛苦全部告诉他啊!然而她必须沉默,在沉默中完成她的工作。因此夜里她就偷偷地从他的身边走开,走到那间装饰得像洞子的小屋子里去,一件一件地织着披甲。不过当他织到第七件的时候,她的麻用完了。

她知道教堂的墓地里生长着她所需要的荨麻。不过她得亲自去采摘。可是她怎样能够走到那儿去呢?

“啊,比起我心里所要忍受的痛苦来,我手上的一点痛楚又算得什么呢?”她想,“我得去冒一下险!我们的主不会不帮助我的。”

她怀着恐惧的心情,好像正在计划做一桩罪恶的事儿似的,偷偷地在这月明的夜里走到花园里去。她走过长长的林阴夹道,穿过无人的街路,一直到教堂的墓地里去。她看到一群吸血鬼,围成一个小圈,坐在一块宽大的墓石上。这些奇丑的怪物脱掉了破烂衣服,好像要去洗澡似的。他们用又长又细的手指挖掘新埋的坟,拖出尸体,然后吃掉这些人肉。艾丽莎不得不紧紧地走过他们的身旁。他们用可怕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她。

但是她念着祷告,采集着那些刺手的荨麻。

最后她把它带回到宫里去。

只有一个人看见了她——那位大主教。

当别人正在睡觉的时候,他却起来了。他所猜想的事情现在完全得到了证实:这位王后并不是一个真正的王后——她是一个巫婆,因此她迷住了国王和全国的人民。

他在忏悔室里把他所看到的和疑虑的事情都告诉了国王。当这些苛刻的字句从他的舌尖上流露出来的时候,众神的雕像都摇起头来,好像想要说:“事实完全不是这样!

艾丽莎是没有罪的!”不过大主教对这作了另一种解释——他认为神仙们看到过她犯罪,因此对她的罪孽摇头。这时两行沉重的眼泪沿着国王的双颊流下来了。他怀着一颗疑虑的心回到家里去。他在夜里假装睡着了,可是他的双眼一点睡意也没有。他看到艾丽莎怎样爬起来。她每天晚上都这样做;每一次他总是在后面跟着她,看见她怎样走到她那个单独的小房间里不见了。

国王的面孔变得一天比一天阴暗起来。艾丽莎注意到这变化,可是她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这使她不安起来,同时她心中还要为她的哥哥忍受着痛苦!她的眼泪滴落到她的天鹅绒和紫色的衣服上,这些泪珠停在那儿就像发亮的钻石。就在这时间,她为哥哥们编织的披甲差不多快要完成,只剩下最后一件披甲了。可是,她再也没有麻了,连一根荨麻都没有了。所以她必须到教堂的墓地去最后一趟,再去采几把荨麻来。而当她一想起那孤寂的路途和那些可怕的吸血鬼,就不禁害怕起来。艾丽莎的意志是坚定的,这就好像她信任我们的上帝一样。

艾丽莎去了,这一回国王和大主教都在她后面跟着。他们看到艾丽莎穿过铁格子门到教堂的墓地里就不见了。当他们刚想走近时,墓石上正坐着那群吸血鬼,就是每次艾丽莎都能看到的。国王立刻就转过身子回去了,因为他认为艾丽莎就是他们中间的一员。今天晚上,她还把头躺在他的怀里。

“那就让众人来判决她吧!”国王说。众人判决了她:应该用炽热的火把她烧死。

人们把艾丽莎从华丽的深宫的大殿带到一个阴湿的地窖里,这儿的风从格子窗外呼呼地吹进来,人们不再让她穿天鹅绒和丝制的衣服,只给她一捆她自己采集来的荨麻。这样,艾丽莎可以把头枕在这荨麻上面,把她亲手织的、粗硬的披甲当被盖。不过,对她来说,再也没有什么别的东西比这更能让她喜欢的了。她在这阴湿的地窖里继续工作着,同时向上帝祈祷。外面,街上的孩子们编唱着讥笑她的歌曲,没有任何人用一句温暖的话来安慰她。

黄昏,格子窗外响起来天鹅的拍翅声——这就是她最小的那位哥哥,他现在找到了他的妹妹。艾丽莎快乐得禁不住高声地哭了起来,虽然她知道将要来到的这个晚上可能就是她能活着的最后一个晚上了。她的工作也只差一点就要全部完成了,令她高兴的是她的哥哥们已经都来了。

那个可恶的主教也来了,他同艾丽莎一起度过这最后的时刻,他答应国王要这么办的。艾丽莎一个劲儿地摇着头,用眼光和表情请求大主教赶快离去,因为在这最后的一晚,她必须完成她的工作,否则她花费这么多工夫的努力,她的一切,她的眼泪,她的痛苦以及她的许多失眠之夜,都会付之东流。大主教对艾丽莎说了些恶意的话,终于离开了。不过,可怜的艾丽莎很清楚自己并没有罪,她坚定地继续做自己的工作。

小耗子在地上忙来忙去,它把荨麻拖到艾丽莎的脚跟前,这多少可以帮助她做点事情;画眉鸟栖在窗子的铁栏杆上,一整夜都对她唱出最好听的歌,鼓励她千万不要失去勇气。

天还没有大亮,再过一个钟头太阳才会出来。这时,她的十一位哥哥就站在皇宫的门口,要求进去朝见国王。士兵回答他们说,这事不能照办,因为现在还是夜里,国王正在睡觉,不能把他叫醒。他们一再恳求,最后,他们威胁着,惊动了警卫,连国王也被惊醒亲自走了出来。他问:“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就在这时候太阳出来了,那些兄弟们一下子都不见了,只剩下十一只美丽的白天鹅,在王宫上空低低地盘旋。

城里所有的市民像潮水似地从门口向外奔去,他们要看着这个巫婆被火烧死。艾丽莎坐在由一匹又老又瘦的马拖着的一辆囚车里面,人们已经给她穿上了一件粗布的丧服。她黑亮亮的头发在她美丽的头上蓬松地飘着;她的两颊像死了一样没有血色;嘴唇在微微地颤动,手里还在忙着编织绿色的荨麻。她就是在走向死亡的路途上也未中断她解放哥哥们的工作。她的脚旁堆放着十件披甲,现在她正在做的是第十一件。众人看了都在笑骂她。

“快瞧这个巫婆吧!瞧瞧她又在嘴里胡乱地念什么东西!

她手中并没拿《圣诗集》,她还在忙着摆弄她那可憎的妖物——把它从她手中抢夺过来,撕成一千块碎片吧!”

于是,大家蜂拥而上,要把她手中的东西撕成碎片。这时,有十一只白天鹅飞来了,落到囚车上,围着艾丽莎站着,不断地拍着宽大的翅膀。众人立刻惊恐地向后退到两边。

“这畜生是从天上降下来的一个信号!她一定是无罪的!”

许多人互相低声私语着,他们不敢大声地说出来。

这时刽子手紧紧地抓住艾丽莎的手。她急忙把十一件披甲抛向天鹅,立刻十一个美丽的王子出现了,他们恢复了人的模样,可是,最年幼的那位王子还留着一只天鹅的翅膀作为手臂,因为他的那件披甲还缺少一只袖子。

“现在我终于可以开口讲话了!”她说,“我是无罪的!”

众人一看见这件事情,都不禁地在她面前弯下腰来,好像是在一位圣徒面前一样。可是艾丽莎倒在了哥哥们的怀里,失去了知觉,这是因为激动、忧虑、痛苦都一起涌向她心上。

“是的,她是无罪的!”最年长的那个哥哥说。

他把一切事情都讲了出来。就在他说话的时候,一阵香气徐徐地散发开来,好像有几百朵玫瑰花正在怒放,连柴火堆上的每根木头也已经生了根,发了芽,冒出了枝子,出现在竖在这儿的是一道香气扑鼻的篱笆,又高又大,上面长满了红色的玫瑰花。其中有一朵又白又亮的鲜花,发出的光辉就像一颗星星。

国王摘下这朵花,把它插在艾丽莎的胸前。她立刻苏醒过来,心中激起一种和平与幸福的感觉。

所有教堂的钟都自动地响了起来,鸟儿们成群结队地飞来了,回到皇宫里的这个新婚的行列。这的确是在从前任何的王国里都没有看到过的。

《雪人》

“天气真是冷得非常可爱,我身体里简直要发出清脆的嗄嗄声了,”雪人说。“风可以把你吹得特别有精神头。请看那个发亮的东西吧,她正死死地盯着我呢。”他的意思是指正在下沉的太阳。“她想让我对她挤挤眼睛是不可能的。我决不会一在她面前就软下来的。”

他的头上有两大块三角形的瓦片,那是作为他的眼睛。他的嘴巴是一块旧扫耙做的,因此,他也算有牙齿了。

他是在一群男孩子的欢乐声中出生的。在那当儿,有雪橇的铃声和鞭子的呼哨声欢迎他的出世。

太阳落山了。一轮明月升了上来。她在蔚蓝色的天空中显得又圆又大,既明亮又美丽。

“她又从另一边冒出来了,”雪人说。他以为这又是太阳再次露出她的脸。“啊!我算把她的瞪眼病治好了。现在就让她高高地挂在上面照着吧,我可以仔细瞧一瞧自己,我真希望有什么办法能让我自己动起来。我多么希望动一下啊!如果我能动的话,我真想在冰上滑几下,像我所看到的那些男孩子一样。不过,我不知道怎样跑。”

“玩去!玩去!”那只看院子的老狗叫着。他的叫声有点哑。

以前住在屋子里、躺在火炉旁边时,他就是这样。“太阳会教给你如何跑的。去年冬天,我看到你的祖先就是这样。在那以前,你祖先的祖先也是这样。玩去!玩去!他们一起都玩去了。”

“朋友,我不太明白你的意思,”雪人说,“那个东西能教会我跑吗?”他此时指的是月亮。“不错,刚才当我仔细瞧她的时候,我看到她确实在跑。现在,她又从另一边偷偷地钻出来了。”

“你什么都不懂,”那条狗说,“不过呢,你也只是刚刚才被人堆起来的。你现在看到的东西是月亮,而刚才落下的那东西才是太阳呢。她明天又会升起来的。而且,她会教你怎样跑到墙边的那条沟里去。天气一会儿就要变了,这一点我的左后腿能感觉得到,因为它有点儿酸痛。要变天了。”

“我不大明白他的意思,”雪人自言自语,“不过呢,我有一种感觉,他在讲一种不太妙的事情。刚才盯着看我、后来又落下去的那东西,老狗管她叫做‘太阳’,决不是我的朋友。这一点我能够感觉得到。”

“玩去!玩去!”看院子的狗吠着。他兜了几个圈子,然后便钻进自己的小窝里躺下来了。

天真的变了。天亮的时候,一层浓厚的雾笼罩了这个地区。

到了早晨,一阵风,一阵冰冷的风吹了过来。寒霜把万物严实地覆盖起来;但是太阳升起来之后,那是一幅多么美丽的景象啊!

树木和灌木丛盖上一层白霜,看起来像一座完整的白珊瑚林。

所有的枝杈上似乎开满了亮晶晶的白花。许多细嫩的小枝,在夏天全被叶簇盖得看不见,现在都露出来了,而且每一根都露出来了,仿佛一幅刺绣,白得发亮,每一根小枝似乎在放射出一种雪白晶莹的光芒。赤杨精神饱满地在风中摇动,像夏天的模样一般。这是特别的美丽。太阳一出来,处处是一片闪光,好像一切都撒上了钻石的粉末似的;而雪铺的地面简直像布满了大颗的钻石!人们几乎可以假想地上点燃着无数比雪还要白的炽火苗。

“这真是出奇的美丽景色,”一位年轻的姑娘同一个年轻的小伙走进花园的时候说。他们两人恰恰站在了雪人的身旁,在那里看着那些闪亮发光的树。“连夏天都不会给我们带来这般美丽的风景!”她说。同时,她的眼睛也射出光彩。

“而且夏天里我们也不会有这样一位朋友,”小伙子指着那个雪人说,“他真漂亮!”

姑娘这时咯咯大笑起来,同时朝雪人点了点头。然后,她就与男朋友蹦蹦跳跳地在雪上跳着舞过去了。雪在她的脚下发出碎裂声,好像他们是在面粉上走路似的。

“这两个人是谁?”雪人问看院狗。“你在这院子里比我呆的时间长。你认识他们吗?”

“我当然认识他们的,”看院狗说,“她抚摩过我,他扔过一根骨头给我吃。我从来不咬这两个人。”

“不过,他们是什么人呢?”雪人问。

“是一对恋人,”狗说道,“他们将要搬进同一间狗窝里去住,啃着同一根骨头。玩去!玩去!”

“他们是像你和我那样重要吗?”雪人问。

“他们都是主人,”看院狗说道,“昨天才出世的人,所知道的事情真是少而又少,我从你身上一眼就看出来了。我上了年纪,当然也就知识广博。我知道院子里的所有事情。有一段时间,我并不是用链子锁着的,也不用在这寒冷中站着。玩去!玩去!”

“寒冷是很招人喜欢的,”雪人说,“你说吧,你说吧。不过,请你别把链子弄得丁当乱响。你一这样弄的时候,我就觉得身子要裂开似的。”

“玩去!玩去!”看院狗叫着,“我曾经是一个英俊的小伙子。

人们说,我又小又好看,那时我常常躺在屋子里的天鹅绒凳子上,有时还坐在女主人的膝盖上。他们常常吻我的鼻子,用绣花的手帕擦我的脚掌,管我叫最美丽的哈巴小宝贝。不过,后来他们觉得我长得太大了,就把我交到管家的手上。此后,我就住在地下室里了。你现在可以看见那块地方,可以看见那个房间。

我就是那里的主人,因为我跟那个管家的关系就是这样。跟楼上比起来,那的确是一个很小的地方,不过我在那儿住得很舒服,不再像在楼上一样,常常被小孩子捉住或揪着。我同样得到好的食物,像以前一样,而且还比以前多。我有自己的垫子,而且那儿还有一个炉子,这可是在这个季节里世界上最好的东西。

我爬到那个炉子底下,可以在那儿美美地睡一觉。哎!我还在梦想着那个炉子呢。玩去!玩去!”

“那个炉子很漂亮吗?”雪人问,“它像我一样吗?”

“它跟你可恰恰相反。它黑得像炭一样,有一个长脖子和一个黄铜做的大肚子。它吞下木柴,所以它的嘴能喷出火来。但必须站在它旁边,或者躺在它底下,很舒服的。你现在可以从你站着的地方透过窗子望见它。”

雪人瞧了瞧,看见一个有黄铜肚子、浑身上下擦得发亮的黑东西。火在它的下半身熊熊地燃烧着。雪人觉得有些儿奇怪。

他感觉到自己身上产生了一种情感,但他说不出是怎么一回事。

他身上产生了一种变化,他也一点儿都弄不明白;但是,只要不是雪做的,别的所有都明白的。

“那么你为什么离开了她呢?”雪人问,他觉得火炉一定是女性。“你为什么要离开这样一个舒服的地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