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传记世界十大文豪——安徒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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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安徒生作品精选(10)

有一天晚上,她正躺在漂亮的摇篮里睡觉,一只丑八怪老蛤蟆从窗子里一蹦一跳地跑了进来,因为那扇窗子碎了一块玻璃。这只蛤蟆长得很大,身子水淋淋的,正好跳到了桌子上。拇指姑娘就躺在鲜红的玫瑰花瓣下面睡觉。

“这位漂亮的姑娘,正好可以作我儿子的媳妇,”蛤蟆说。她抓起拇指姑娘睡觉的胡桃壳,跳过了窗子,又落到花园里。一条很宽的小溪从花园里流过,小溪的岸边是泥泞潮湿的地方。蛤蟆和她的儿子就住在这儿。儿子跟他母亲一样,也是个丑八怪。他一看到胡桃壳里漂亮的姑娘,就“———”地叫,除此以外什么话也说不上来。

“别叫得那么响,不然的话要把她吵醒,”老蛤蟆说。

“她还会从我们这儿溜走,因为她的身子就像天鹅毛那么轻。

溪水里的睡莲叶子很宽,我们要把她放到一片叶子上去。她那么小,又那么轻,睡莲叶子对她来说简直就是一个大岛。

她在那上面要想逃跑就没那么容易。与此同时,我们还要把泥下的那间房子准备好,你们俩就住在那儿,好好过日子。”

小溪里长着许多深色睡莲,叶子都很宽大,好像在水面上飘荡。离岸边最远的那片叶子也是最大的一片。老蛤蟆朝那儿游去,把胡桃壳、拇指姑娘一古脑儿全放在叶片上。

大清早,这位可怜的小不点儿的姑娘就醒了过来。她一看自己竟然待在这样的地方,心里很难过,就哭了起来。这片宽大的绿叶周围全是水,要想回到陆地上根本不可能。

老蛤蟆蹲在泥里,用灯心草和黄睡莲忙着布置房间。新娘住的房间,她一定要收拾得干净整洁。接着,她就带着丑八怪儿子朝拇指姑娘所待的那片叶子游过去。他们要把那张漂亮的床搬到新房里,然后才把小姑娘接去。

老蛤蟆伏在水里,深深地鞠了一躬,对拇指姑娘说:“我来介绍一下,这是我的儿子,他就要成为你的丈夫。你们双双住在泥土里,日子一定过得十分美满。”

“——————。”这位儿子只会说这些话。

就这样,他们带着漂亮的小摇篮往回游。可是,拇指姑娘一个人坐在绿叶上,失声痛哭,她既不想住进讨厌的蛤蟆房子,也不肯嫁给一个丑八怪丈夫。那些在水里游的各种小鱼儿,看到了蛤蟆的所作所为,也听到了她说的话,一个个把头伸出水面,争着想看一看小姑娘。它们一看到姑娘,都感到她容貌美丽。可是,想到这样一个美丽的姑娘却要跟那个丑蛤蟆生活在一起,大家都十分生气。不行,决不允许有这样的事发生。它们聚集在一块儿,游到托着那片绿叶的水下。那位姑娘就待在绿叶梗子上。它们用牙齿慢慢地咬着叶梗,使叶片顺水流淌,把拇指姑娘带到了很远很远的地方,蛤蟆怎么也跟不上。

拇指姑娘游过了一个又一个地方。林中的鸟儿看到她就唱起来:“多漂亮的小姑娘啊!”托着她的叶片越漂越远,就这么一直漂到了国外。

一只美丽的小白蝴蝶在她周围飞来飞去,飞了一会儿以后就在叶片上落下来,因为他非常喜欢那位拇指姑娘。姑娘现在也高高兴兴的,因为蛤蟆再也抓不到她了。她游过的地方景象是那么可爱,水面上泛着阳光,仿佛流动的金子在闪闪发光。她把腰带解下来,一头系在蝴蝶的身上,另一头牢系着叶子。叶子带着拇指姑娘迅速在水面漂流,流速越来越快。

突然飞来了一只很大的金龟子。他看到了拇指姑娘,立即伸出爪子把她细嫩的腰死死地抓住,带着她飞到了一棵树上。但是,那片叶子还在继续流淌,还因为蝴蝶系在叶子上没法解开,因此也跟着叶子一起在游。

天啦!金龟子飞到了树上,那可怜的小不点儿拇指姑娘吓得胆战心惊。可是,她最担心的还是那只美丽的白蝴蝶,因为他紧紧系在叶片上,要是挣脱不开,他必然会饿死。但是,金龟子对这件事却根本无所谓。他带着姑娘在树上最大的一片绿叶上坐了下来,拿花中的蜜糖给她吃,还说:她虽然根本不像金龟子,可是长得非常漂亮。

不一会儿,树上的金龟子一起都来拜访,都想看一看拇指姑娘。那些金龟子小姐一个个把触角耸了耸,其中有几位小姐你一言我一语地说:

“这有什么!她不过就是多了两条腿!你们瞧她那副样子有多难看。”

“她根本就没有触角。”

“大家看看,她的腰多么瘦,那样子就像人一样,要多丑就有多丑。”

金龟子小姐尽管都这么说,可是拇指姑娘毕竟美丽而动人,甚至逮到她并带她飞跑的那只金龟子也觉得她很美。不过,其他的金龟子七嘴八舌说她难看,他也终于相信:她真的很难看。他就不再理她,她也可以想到哪儿就到哪儿。

那些金龟子从树上飞下来,把她也带着,放在一朵雏菊花上。她坐在花上,在哭泣,因为她那么难看,连金龟子也不理她。可是,她毕竟有人们难以想象的美貌,像最纯洁的玫瑰花瓣那么柔嫩,那么透明。

可怜的拇指姑娘整个夏天都是孤孤单单的,一直待在树林里。她用青草叶编织了一张床,把床安顿在牛蒡叶下面,防止雨淋。她吃的是从花里取出的蜜,渴了就喝清晨叶片上的露珠。她就这么度过了夏天和秋天。现在,漫长而又寒冷的冬天来临了。往日那些唱着甜蜜歌儿的小鸟远走高飞了。

花儿凋零,树叶落地,连给她挡雨的牛蒡叶子也冻得缩卷了身子,只有枯黄的梗子。她冻得发抖,因为她的衣服破破烂烂,身子又那么娇嫩瘦弱。拇指姑娘也真够可怜的,这样下去非冻死不可。老天又在下雪,每一片雪花打在她的身上犹如一大铲子雪打在我们人的身上一样,因为我们人的身子高大,而她只不过是小不点儿,她只好用一片枯萎的叶子来把身子裹起来,可是这也暖和不了多少,她冷得浑身哆嗦。

她住的这个林子附近,有一大片麦地。地里的麦子当然早就收割过了,只有一些光秃秃的断枝残梗留在冻结的土地上。她要走过这儿,那简直就像穿过一座大森林。可怜哟,她冻得全身在发抖!最后,她到了田鼠的家门口。田鼠的家是一个小洞,洞上面就是一根麦梗遮盖。那屋里面既舒服又暖和,粮食堆满了一屋。田鼠还有厨房和餐厅,都很漂亮。

可怜的拇指姑娘,就像个乞讨的女孩子,站在门口。她已经整整两天没吃一点儿东西,就请求田鼠对她施舍,给她一粒大麦。

“小人儿啊,真够可怜的!”这个老田鼠本来就是心地善良,她就说:“我的房间很暖和,快快进来吧,我们一块儿吃点东西。”

后来,由于她对拇指姑娘很喜欢,就说:“我很欢迎你,这个冬天我们就一块儿度过吧。不过,你一定要把我的房间搞得干干净净,整整齐齐。另外,你还要对我讲些故事,因为我就爱听人讲故事。”

老田鼠那么和蔼,她所提的要求,拇指姑娘都认真照办。这一个冬天她过得很愉快。

“马上要有一位客人来访,”田鼠说,“我有个邻居每个星期都要来看我一次,这已经是多年的惯例。他住的房子比我住的还要讲究,而且房子里每一间房问都宽敞。他有一身黑天鹅绒袍子,很漂亮。你要是能嫁给他,你尽可以享受一生的富贵。遗憾的是,他眼睛看不见东西。你要给他讲述最好听的故事。”

这件事,拇指姑娘可不大愿意,那位客人原是一只鼹鼠,她不肯和他成亲。那位客人来了,他身穿华美的黑天鹅绒外衣。田鼠在一旁夸耀说,他不但有钱,还很有知识,他的屋子比我自己的要大二十倍。他虽然很有学问,可对太阳,对美丽的花朵并不喜欢。由于他从来没有见过太阳和花朵,他还说它们的坏话。

田鼠又让拇指姑娘为他唱一首歌儿。于是,拇指姑娘唱了《金龟子呀,飞走吧!》,又唱了《牧师走上草原》。她的声音是那么的美丽,以至于鼹鼠情不自禁地爱上了她。但他没有表示出来,因为他是一个相当谨慎的人。

回去以后,鼹鼠从自己房子里挖了一条长长的地道,直通到她们的这座房子里来。他邀请田鼠和拇指姑娘到这条地道里来散步,而且只要她们愿意,随时都可以来。他还告诉她们不要害怕一只躺在地道里的死鸟。他是不久以前,在冬天开始的时候死去的一只完整的鸟儿,有翅膀,也有嘴。这只鸟儿被埋葬的地方,恰恰被鼹鼠打穿了成为地道。

在黑暗中鼹鼠嘴里衔着一根火柴,他走在前面,为她们把这条又长又黑的地道照明。当她们来到那只死鸟躺着的地方时,鼹鼠用他的大鼻子顶着天花板,朝上面拱着土,拱出一个大洞来。阳光从这个洞口射了进来。拇指姑娘可以清楚地看到,在地的正中央躺着一只已经死了的燕子,他的美丽的翅膀紧紧地贴着身体,小腿和头缩到羽毛里面:这只可怜的鸟儿无疑地是给冻死的。拇指姑娘看后感到非常地难过,因为她非常喜爱一切的鸟儿。他们整个夏天都对她唱着美妙的歌,同她喃喃地讲着话。鼹鼠用他的短腿一推,说:“他现在再也唱不出什么了!生下来就是一只小鸟——这是一件多么可怜的事儿啊!谢天谢地,我的孩子们将不会是这个样子。像这样的一只鸟儿,什么事情也不会做,只会叽叽喳喳地叫个不停,到了冬天就不得不冻死饿死了!”

“是的,你是一个聪明人,说得有道理。”田鼠说,“冬天一来,这些‘叽叽喳喳’的歌声对于一只鸟儿又有什么用呢?他们只有挨饿和受冻的份儿。我想这就是大家所说的了不起的事情吧!”

拇指姑娘什么也没有说。当他们两个人背对着这只死去的燕子的时候,她弯下腰来,把挡在他头上的那一簇羽毛温柔地向旁边拂了几下,并在他闭着的双眼上轻轻地吻了一下。

“在夏天给我唱出那么美丽动听的歌的鸟儿也许就是他,”

她想,“他也许不知给了我那么多的快乐。他,这只可爱的、美丽的鸟儿!”

现在鼹鼠把那个能透进阳光的洞口给封住了,然后他就陪着这两位小姐回家。这天晚上,拇指姑娘一点儿也睡不着。她爬起床,用草编成了一张宽大的、美丽的毯子。她把它拿到那只死了的燕子的身边,用毯子把燕子的全身盖好。她还把她在田鼠的房间里所能寻到的一些软棉花裹在了燕子的身上,好让他在这寒冷的地上能够睡得更温暖些。

“再见吧,你这美丽的小鸟儿!”拇指姑娘说,“再见吧!我要谢谢你!在夏天,当所有的树儿都变绿了的时候,当太阳光温暖地照着我们的时候,你为我唱出的美丽的歌声,给我带来了快乐!——我要为这感谢你!”拇指姑娘把头贴在了这只鸟儿的胸膛上,她吃了一惊,因为燕子的身体里面好像有件什么东西在跳动,这是鸟儿的一颗心啊!拇指姑娘立刻意识到,这燕子并没有死,他只不过是躺在那儿冻得失去了知觉罢了。现在,他得到了温暖,所以又活了过来。

在秋天,迁徙的燕子都要向温暖的国度飞去。但是,如果有一只掉了队,他就会遇到寒冷,就会冻得落下来,就像死了一样;他惟一的出路就是躺在他落下的那个地方,让冰冻的雪花盖满他的全身。

其实,拇指姑娘很害怕,她浑身抖得厉害。这只燕子同自己相比,算是庞然大物了。可是,她还是鼓起勇气,把棉花紧紧地裹在这只可怜的燕子的身上,并且把她自己常常当作被盖的那张薄荷叶拿来,盖在这鸟儿的头上。

第二天夜里,拇指姑娘手里拿着一块引火柴,偷偷地去看他。他现在已经活过来了,但还是有点昏迷。他只能偶尔地把眼睛微微地张开一下儿,望望拇指姑娘,然后又闭上了。

“我谢谢你——你,可爱的小宝宝!”这只恢复了的燕子对拇指姑娘说,“我现在感到很舒服和温暖!不久就可以完全恢复体力,又可以在暖和的阳光中飞了。”

“啊!那可不行。”她说,“现在外面很冷。雪花在飞舞,遍地都在结冰,你还是睡在这温暖的床上吧,我可以来照料你呀。”

她用花瓣盛来水递给燕子。燕子喝了水以后,就告诉她说:“我们那时正在远行,飞到那遥远的、温暖的国度里,度过这个寒冷的冬天。我有一只翅膀在一个多刺的灌木林中擦伤了,所以不能跟别的燕子们飞得一样快,最后,我落到了地上,其余的事情我现在想不起来了。”这只燕子完全不知道自己怎样来到了这个地方。

燕子在这儿住了一整个冬天。拇指姑娘待他很好,非常喜欢他,鼹鼠和田鼠一点儿也不知道这事,因为他们不喜欢这只可怜的、孤独的燕子。

当春天一到来,太阳把大地照得很温暖的时候,燕子就向拇指姑娘告别了。她把鼹鼠在顶上挖的那个洞打开。太阳非常明亮地照着他们。于是燕子就问拇指姑娘愿意不愿意跟他一起离开:她可以骑在他的背上,这样他们就可以远远地飞走,飞向绿色的树林里去。不过拇指姑娘知道,如果她这样离开的话,田鼠就会感到痛苦的。

“不成,我不能离开!”拇指姑娘说。

“那么再会吧,再会吧,你这善良的、可爱的姑娘!”燕子说。于是他就向太阳飞去。拇指姑娘在后面望着他,她的两眼里闪着泪珠,因为她是那么喜爱这只可怜的燕子。

“滴丽!滴丽!”燕子唱着歌,向一个绿色的森林飞去。

拇指姑娘感到非常难过。田鼠不许她走到温暖的太阳光中去。在田鼠屋顶上的田野里,麦子已经长得很高了。对于这个可怜的小女孩子说来,这麦子简直是一片浓密的森林,因为她究竟不过只有一寸来高呀。

“在这个夏天,你得把你的新嫁衣缝好!”田鼠对她说,因为她的那个讨厌的邻居——那个穿着黑天鹅绒袍子的鼹鼠——已经向她求婚了。“你得准备好毛衣和棉衣。

当你做了鼹鼠太太以后,你应该有坐着穿的衣服和睡着穿的衣服呀。”

拇指姑娘现在得摇起纺车来。鼹鼠聘请了四位蜘蛛,日夜为她纺纱和织布。每天晚上鼹鼠来拜访她一次。鼹鼠老是在咕噜地说:等到夏天快要完的时候,太阳就不会这么热了;现在太阳把地面烤得像石头一样硬。是的,等夏天过去以后,他就要跟拇指姑娘结婚了。不过她一点也不感到高兴,因为她的确不喜欢这位讨厌的鼹鼠。每天早晨,当太阳升起的时候,每天黄昏,当太阳落下的时候,她就偷偷地走到门那儿去。当风儿把麦穗吹向两边,使得她能够看到蔚蓝色的天空的时候,她就想象外面是非常光明和美丽的,于是她就热烈地希望再见到她的亲爱的燕子。可是这燕子不再回来了。无疑地,他已经飞向很远很远的、美丽的、青翠的树林里去了。

现在是秋天了,拇指姑娘的全部嫁衣也准备好了。

“四个星期以后,你的婚礼就要举行了。”田鼠对她说。但是拇指姑娘哭了起来,说她不愿意和这讨厌的鼹鼠结婚。

“胡说!”田鼠说,“你不要固执;不然的话,我就要用我的白牙齿来咬你!他是一个很可爱的人,你得和他结婚!就是皇后也没有他那样好的黑天鹅绒袍子哩!他的厨房和储藏室里都藏满了东西。你得到这样一个丈夫,应该感谢上帝!”

现在婚礼要举行了。鼹鼠已经来了,他亲自来迎接拇指姑娘。她得跟他生活在一起,住在深深的地底下,永远也不能到温暖的太阳光中来,因为他不喜欢太阳。这个可怜的小姑娘现在感到非常难过,因为她现在不得不向那光耀的太阳告别——这太阳,当她跟田鼠住在一起的时候,她还能得到许可在门口望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