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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追溯四年前2(2)

这家饭馆吴畏以前曾经来光顾过的,味道还不错。这里的老板是一个独身的老头,有四五个伙计,他亲自下厨,手艺蛮好。这里的东西就是贵了一点,当然,在医院旁开饭店,价格都便宜不了,反正是赚病人与家属的钱。在医院里已经花了不少钱了,只要味道好,再多花点钱在吃饭上,病人与家属也不会太在乎的。所以这家饭馆的生意一向不错,想必那独身的老头也狠赚了一笔吧。

不过,现在正是晚饭时间,怎么这老板生意反倒不做了,这会正忙着关门呢?吴畏不禁心生疑窦。古怪的事一桩接着一桩,就连这饭店也不同寻常地打烊了。

他走上前去,问了一下正在往下拉卷帘门的伙计:"这是咋的了?怎么不做生意了?"

这伙计一脸精明地答道:"先生,您要用餐的话,就请换一家吧。我们老板另有新发展,他不做生意了。"

"哦?!为什么呢?"

这伙计挠挠头,说:"谁知道呢?老板的事,我们做伙计的人,哪能知道他的想法?我又不是他肚子里的蛔虫。"

吴畏哑然失笑,他正要转身离开时,却听到了伙计的一句话钻进他耳朵中。

"嘿嘿,林子大了,什么样的鸟都有,居然有人花大价钱盘下了老板的店,却把我们这里的厨师、伙计全开销了,一个也不留。他也不怕味道变了,老顾客全跑光。"

吴畏心念一动,回身问道:"你们的店被别人盘下来了?是谁呀?干嘛连你们的厨师都没留下来呢?"

"嘁,谁知道那人想干什么,这家伙昨天晚上还和几个白大褂在我们这里吃饭喝酒,还不住夸我们这里的味道好。没想到今天一大早,他就来和老板商量,盘下了这里。"说完,这伙计就一边骂着,一边拉下了卷帘门准备离开了店面。

吴畏连忙上前一步,问:"这个盘下店面的人叫什么名字呢?"

伙计想了想,说:"好象是姓沈吧?哦,对了,是叫沈建国。"

吴畏大吃一惊。这沈建国的名字,吴畏倒是听说过的,据说是江都市药品行业中新崭露头角的一个厉害人物。上次,吴畏曾经因为一个经济纠纷案子,在暗中调查过他,不过那个案子没调查几天,就被上级命令交给了经济犯罪科的同事。但是后来那个案子也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不了了之。反正,吴畏知道。沈建国绝对不是一个简单人物,钱也不少。他为什么会突然盘下这家小饭馆呢?真是奇怪。

吴畏抬头看了看,然后走进了对面的另一家饭馆。

坐在桌子前,他索然无味地吃着一盘炒面,眼睛透过落地的玻璃窗,望着那家已经关了门的饭馆,招牌在风中微微摇晃着,紧闭的大门显出了几分萧索。

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医院里如果真发生了怪事,那这件事一定与他遇到的那个疯女人有关系,毕竟那张纸条是在他遇到这个女人后才塞进了西装内袋的。那么这到底是要告诉他什么呢?

那个女人是因为丈夫病重去世而发疯的,而他丈夫生前接受了心脏手术。

手术?!

酒?!

难道酒与手术有关?

不会是在暗示动手术的医生,是在酒后做的手术吧?

一想到这里,吴畏不由得心生一阵寒意,两只腿不又自主地颤栗。

难道电话里所说的人命关天就是指的这个?吴畏不敢再去想象了。

动刀的是李汉良,江都市乃至全西南,都称得上外科第一把刀的权威,会做出这样的事吗?不可能吧?是自己在疑神疑鬼吧?

俗话说,一个人不喝酒,两个人不玩牌。李汉良如果真是在手术前喝了酒,那和他一起喝酒的人是谁呢?

望着对面已经关了门的饭馆,吴畏心中咯噔一响。

难道李汉良是在和这个沈建国一起喝酒吗?难道是因为他们怕喝酒的事被人知道,所以赶紧盘下了饭馆,赶走了所有曾经目击的伙计与厨师?如果真是这样,那该是多大的一件渎职行为!李汉良与沈建国得为那个病人的死付上全部的责任!

一想到这里,吴畏感觉到了事件的重大性,他连忙扔下筷子,扔下几张钞票,向外跑去。他必须要找到那个关门打烊的伙计,也许他就是一个目击证人。

结果很令吴畏郁闷,当他推理出这个饭馆里的人也许会是目击证人的时候,那伙计已经消失得不见踪影。

他叹了一口气,心说,只有想办法找到这个伙计。

他整理了一下思路,发现有几个值得注意的地方。

首先是医院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匿名电话里说,这事件是关于一条人命的,而昨天医院里,一个病人在手术中死亡。这条人命真的就是指的这个死了的病人吗?虽然牵强,但是也不排除这种可能性。毕竟那张纸条是在遇到了病人的家属后,才收到的。

第二个问题就是,纸条究竟是谁给的?

那个发疯的女人,只是两只手抓紧了自己的肩膀,并没有将手伸进自己的西装内袋。只是后来,几个医生护士来分开他们时,才有人触碰到了西装。一定是那个时候有人将纸条放进了内袋中。

第三个问题,纸条叠出九道折痕,真的就是在暗示有人喝了酒吗?

就现在看来,这只是一个假设。作为一个警员,不能放过任何一条线索,这也是为什么吴畏在接到匿名电话后回来到医院的原因。现在没有其他的线索,所以看来只能把喝酒当作唯一的侦察方向。

不过,这所有的推理都没有牢靠的事实根据,还需要去寻找。吴畏决定马上就开始细致的调查。

他先来到了附近的派出所,从暂住证上查到了饭馆所有店员的姓名与暂住地址。这些店员们合住在一套破旧的三居室里,离饭馆并不远。

当吴畏来到这里的时候,却吃了闭门羹,敲了很久的门都没有人开门。

听邻居说,这些伙计们一回了家,就收拾行李,大包小包地离开了这里。据说还有一辆中巴车在楼下等着他们,他们一上车,车就往火车站的方向开去。

吴畏又去了饭馆老板住的地方,那是不远处的一个花园小区。却从小区物管那里听到,一早他就回家说,卖掉了店铺,回乡下养老去了,至于这老板的老家在哪里,却没有人知道。

线索一下全断了,不过吴畏却更加相信自己的判断。如果没有问题,为什么会这么急着将所有那家饭馆的人全都送走?这里一定有问题!

不过,就算处理完饭馆这边的事,还有医院那一边呢。如果真是酒后手术,那么当时手术在场的护士肯定不会不知道这事。

但是,怎么才能知道医院当时是哪几个护士在场呢?吴畏犯起了难。

第二天,吴畏还是开着吉普车来到了医院,他知道,医院方面一定会隐瞒这件事的。酒后手术简直就是一件医疗丑闻,捅出来后会令医院名誉扫地,特别是当时主刀的,还是医院院长,全市的外科权威。如果揭开这个伤疤,露出里面肮脏的内幕,后果会是惊人的。

他不停地在医院外科大楼里徘徊着,他不知道该从哪个方向去调查其中的内幕。

就在他来回乘坐电梯上上下下,困惑不已的时候,电梯在二楼手术室停住了,进来了两个护士。她们窃窃私语着,根本没有把还站在电梯里的吴畏放在眼里。

电梯本来就是个让人放松警惕的地方,里面的人进进出出,你来我往,谁也不认识谁。在电梯里,人们往往会放下自己的假面具,露出不易被人察觉的一面。所以,这几个护士的话题也吸引了吴畏的注意力。

一个护士唧唧喳喳地对另一个护士说:"你知道吗,手术室的小王和小李辞职了?昨天晚上就收拾东西走了。"

"哦?。另一个护士诧异地说,"是吗?她们怎么会辞职呢?"

"谁知道啊?大概是他们与李院长关系好吧,嘻嘻。"

"啊?关系好还辞职啊?"

"嘻嘻,这个你就不懂了,听说李院长是个大色鬼呢,说不定是他把她们弄到哪里的行宫去了,嘻嘻,不用上班了……"

话说到这里,电梯门开了,这两个护士也到了想去的楼层。

当她们走出电梯后,吴畏若有所思。

看来连当时手术时,协助的护士也被医院收买了。辞职是假,拿了一笔钱息事宁人才是真。

线索又断了。他们做得可真够干净。

怎么办?现在该做什么?

还不如直接去接触李汉良吧?不过,现在手上一点证据也没有,怎么单刀直入呢?吴畏突然想到了一个突破口。去找盘下了饭馆的沈建国!

沈建国在医药界算得上是知名人物,他为什么会盘下这么一个小饭馆,而且还送走了所有的员工伙计。听听他怎么解释,一定会露出破绽。

结果又很令吴畏失望。

沈建国笑嘻嘻地解释说,在饭馆中,他的确和几个医生朋友在吃饭,他提供了名单,里面没有李汉良,只是几个普通的住院医师。他之所以要盘下这饭馆,只是因为一句气话。

他在吃饭时,吃到了一盘鱼香肉丝,糖醋加得太多了,泡椒却太少,口感很是差劲。于是他就叫来了老板,问,你这到底是鱼香肉丝还是糖醋肉丝。

那老板一向对自己的手艺自信,锅铲砸到桌子上,怒道,你觉得不好吃就别吃。

于是两人争执了起来。

在气头上,沈建国说,要是你不会做菜,你就别开这店了,这店还不如我来开,我一定可以让这里的生意好上一百倍。

老板围裙一扔,说,好,你只要马上拿十万块出来,我就把这店盘给你,让你来做。

十万块肯定是狮子大张口了,不过对于沈建国来说,却只是毛毛雨。他笑了笑,拿出黑色的皮包。在皮包里,正好有刚从医院收回的钱,十万整。

于是饭馆就归了沈建国。

不过,沈建国也为这饭馆头疼。他对餐饮业一点兴趣也没有,正不知道怎么处理。他决定利用这里离医院近的优势,开一家医药超市。而以前的厨师伙计都不可能用来做营业员,所以只有送走他们。

这些伙计厨师都有意去南方发展,所以沈建国为他们买了去邻省省会的汽车票,并给了一笔买去南方火车票的钱,遣走了他们。

走出沈建国的办公室,吴畏皱了皱眉头,心里对自己说,这家伙,做得可真够绝,几乎把所有的线索全掐断了。

以后该怎么做,吴畏一点主意都没有。

上了吉普车,吴畏觉得头有些晕,于是靠在座椅上陷入了沉思。

就在这时,他的电话响了起来,看了看来电,是警局的上司李副局长打来的。

他一踩油门,向警局开去。他觉得有必要向李局汇报这件事。

李副局长坐在办公桌后,嘴里吐出了一袅淡淡的烟雾,眼睛半眯着,注视着吴畏,慢慢地说:"这就是你的怀疑?就因为一个不知什么人打来的匿名电话,以及一张没写一个字的纸条?"

吴畏有不好的预感,但是他还是说:"是的,虽然我现在的证据不够充分,但是我相信一定可以找到更详尽的证据来支持我的想法。"

李副局长站起了身,走了吴畏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说:"小吴,怎么说呢,你调查的事呢,到现在还只是空中楼阁。没有人举报,更没有人来报案。李汉良李教授也算得上是我们江都市医学界的一块招牌,治好了很多人的疾病。如果你继续调查下去,会引来上面很大的压力。你看,今天你才去了医院,又找了国风医药公司的沈建国,马上我就接到了一大堆的电话。我看,这事你就缓一缓。马上有个去公安大学进修的名额,我已经向上面报了你的名字,上级也很支持你去学习。就这么办吧,你把手上的事交出来,我安排其他人去处理。你准备一下,后天去北京的火车。这是一个机会啊,小吴。我马上就要退休了,身体也不好,等你进修两年回来了,这个位子还不是留给你的……"

吴畏抬起眼皮,冷笑了一声,说:"李局,先是饭馆的厨师伙计,然后是护士,现在轮到我了。您大概也是准备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吧?别忘记了这里面可能牵涉着一条活生生的生命啊。

李局脸色一变,瞪着吴畏,眼睛几乎要喷出火来:"小吴,你什么意思?你不要在这里含沙射影的。什么叫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什么又叫一条人命?莫名其妙乱弹琴!"

吴畏什么也没说,只是瞪着李局,眼中全是坚毅。

李局恼羞成怒地说:"吴畏,我给你两条路。要吗,你去北京读书,要吗,你就卷铺盖走路。"

吴畏嘿嘿一笑,站了起来,摸出了腰间别着的枪放了在面前的办公桌上,又掏出警官证递给李局,冷笑着说:"好吧,我选第二条路。不过,我不会放过这件事的,我会继续调查下去的。"

李局目瞪口呆之间,吴畏已经潇洒地走出了潮湿而又长满了苔藓的警局走廊。当他走在了大街上时,深深吸了一口新鲜的口气,然后长长地呼出。

他对自己说:"好了,现在我该去进行我的调查了。我会让这些人不好过的。

就在这时,他的手机响了。看了看号码,很陌生。

吴畏没有想到,这个电话竟然是李汉良打来的。李教授约了吴畏在医院附近的一家茶楼见面。

"真是对不起,没想到我的事竟让吴警官愤然辞职了。"李汉良握着吴畏的手,有些局促地说道。

吴畏冷笑道:"你怎么会认为是你的事让我辞职的呢?这么说来,你真的有事?"

"咱们明人就不说暗话了。"李汉良很大气地招呼吴畏坐下,然后说:"我这里当然有事发生,不然你也不会一直盯着我想要寻找蛛丝马迹了。"

吴畏一屁股坐下,说道:"那你就说说,你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吧。"

李汉良呵呵乐了,他把他的食指竖在嘴唇上,说:"吴警官,你认为我会说出来吗?我只是想告诉你,如果这事我不愿意说出来,你是怎么都查不到结果的。另外再给你说一句,如果你执意要想查出所谓的结果,那么就算你惩罚到我了,又能怎么样?害到的只是生病的患者。我每年可以拯救大约两百条生命,如果你把我投进监狱关上五年,那么你间接害死了一千个病人。如果我以后不能再继续我的医学事业,那么你害死的病人就更多。"

吴畏哑口无言。他不能否认李汉良说的不是假话,但是他也无法容忍罪案就在他的眼前发生。他坐在那里一动不动,陷入沉思,甚至没有注意到李汉良是什么时候离开茶楼的。

在接下来的几个星期里,他的调查一无所获,他甚至连一个医院的人都见不到。那个去世的病人,妻子疯了,儿子还在读书,一点线索也找不到。

吴畏心想,也许他陷入了困境,但这困境不会太长久了。可他怎么也想不到,他不仅仅是在几个星期找不到半点线索,而且在接下来的整整两年里,他还是没有找到更多的线索。

好象每个人都在帮李汉良,也的确,在他监视李汉良的这几个月里,李汉良起码救了几十个人的性命。

吴畏在考虑自己是不是做错了。就算他找到了李汉良渎职的证据,那又能怎么样?

他于是陷入了无可自拔的泥沼之中,左右为难。于是,他只好用酒精来麻醉自己,整天在酒馆里喝酒,喝得天昏地暗。

其间,警局的李副局长也曾邀请他重新回职,但是自尊心却让他生硬地拒绝了李局的好意。他干脆自己办了一家信息咨询公司,也就是所谓的私人侦探社。

还算好,他曾经的名声为他带来了不少案件。可惜,这当中大多数都是调查婚外情,或者商业纠纷。从来没遇到真正的罪案,这令吴畏感到很没意思,在他的血管里流动着渴望的血液,他渴望解决真正的犯罪案件。

直到他遇到了谢依雪,直到他看到了箫之杰的照片。他一眼就认了出来,这个箫之杰正是当年死在医院那个病人的儿子。因为他们实在是太像了,就如同在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一般。

他想,这大概是个真正的罪案吧。一想到这里,他的血液开始沸腾了起来。

也许,从谢依雪的这个委托中,他甚至可以查到几年前的那起事件的真相。

于是,他通知了周渊易,当年,周渊易正是他的下级,而如今,周渊易已经做上了当年他的位置。

所以今天到谢依雪家里来,他也请来了周渊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