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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棋逢敌手(4)

但是,她非但没有感觉丢脸,她反倒卖力地和队友一道包夹谈雅永。她很清楚,没有胜利的自尊,一文不值。

确实不是简单人物呢,翔光4号,成天艳!

“雅永!”冯敏见谈雅永的动作,脸一变:“快拉到外圈,别冲进去!”

“切!”越是被挡,一根筋的谈雅永越是要冲进去,她就不相信,翔光的三人配合还会这么默契,还会第一时间封住她的突破!接下来她就知道了,成天艳当真没打算一对一斗她,她当真要和队友一道包夹她了!

“你就这么不在乎不是一对一对位我么?”

“只要能封杀掉你,五人全部出动又何妨?”

“啧!”眼看谈雅永就要给白衣大潮淹没。冯敏只得奔过去强行挤进三人包围圈,从狼狈不堪的谈雅永手中拿下了球!

一向行云流水打得很好看的伊水,此时此刻居然打得难看之极!

“切,我不管好看不好看,我能拿到球再说!”冯敏刚松了口气,突然脸色大变——许明雯乘虚而入,从她手中扒下了球!

“唰!”

“切,本以为第三节派上黄融,可以借着快速的运动战一举奠定优势,结果,拖到了第四节!”

“怎么办?教练?”

俞教练看了众人一眼,笑道:“你们不要只把目光放在比分上。”

“你的意思是?”冯敏爬起来,目光闪动着。

俞教练微笑:“雅永,你还糊涂么?”谈雅永吸了口气。冯敏眨巴着眼睛,忽然大笑:“我懂了,好,雅永,让我过过控卫的瘾吧!”

“冯敏!”

冯敏却朝谈雅永和黄融一眨眼:“你们的任务也很重要哦,特别是黄融你!”

石豪瑜摇头笑道:“冯敏这家伙什么时候打上组织后卫了啊?”

郭英光笑道:“虽说有点冒险,但她打起来却也一板一眼呢。”

“呵——刚才雅永确实有点不冷静,正需要冯敏冷静的统筹。其实,”石豪瑜话锋一转:“在上海高中篮球界,我最欣赏的还是冯敏这家伙。”

“怎么说?”郭英光讶然:“你甚至没看得起雅永和成天艳!”

“倒不是看不上雅永和成天艳。而是冯敏确实不容易,要知道,她高中起才真正开始打篮球。”

郭英光动容:“那不就是两年半?可是,我怎么看不出!”

“不错,一开始她只是想锻炼身体,”石豪瑜点着冯敏:“况且那时候的伊水女篮只以兴趣为出发点,实力不强。就这样冯敏默默练了一年的基本功,又因缘际会给俞教练发掘出潜力,从而练出了一手神准的三分球功夫。也因为她,伊水女篮去年崛起,击败金山高中首度拿到华东大赛入场券,更获得了华东大赛第五名。”

“天啊,”郭英光难以置信:“我说呢,伊水突然就这么强悍了,原来不只是因为有黄融和雅永啊!”

石豪瑜淡淡一笑:“没有任何球员,任何球队是一夜之间突然强大,之前必然要经过很长时期的卧薪尝胆。我只始终信奉一件事——

“天道酬勤!”

俞教练眼里满是自豪,要不是他偶然发现冯敏是全队里最早来体育馆练球,要不是他发现冯敏的悟性很强而及时针对性指导,便不会有如今的伊水队长!

毕竟,要有一份真诚的学习之心,才能得到名师的青睐!

冯敏转换角色当上了组织后卫。她与谈雅永不同,并不那么一根筋非要突破不可,她很聪明地一直在外圈倒着球,还不时装出投三分的姿势,搞得许明雯不知该防投还是防突,成天艳也没了需要撤到内线的准备,一时也只能紧紧贴着谈雅永。

谈雅永将球权交给冯敏,并不等于她就此袖手旁观。她不断奔跑着扰乱着翔光的阵形。翔光的防御对人不对阵形,冯敏这一控球,终于暴露出弱点来了。

还有一个成果正逐渐显现。

冯敏很肯定,她听见了一个人大口喘气的声音。那大口喘气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全场中最胖的人,刘振晶。

我很胖,但我很能跑

刘振晶,16岁。身高1米65,体重却达到了91公斤。平生最大的嗜好便是尝试各种各样的零食,也对各种各样的食品来者不拒。奇怪的是,这样的胖子跑起步来却一点也不输给队友。只是刘振晶太过肥胖,连带内分泌系统有点问题,每个月的生理期更不稳定,要么两周连续来,要么连续两个月都不来,为这个毛病刘振晶不知看过多少医生,泡过多少药罐,最后医生一致诊断要她吃的少一些,也不要剧烈运动。母亲便警告她最好别打满全场。正好沈天知道刘振晶的肥胖会影响她的速度,又知道刘振晶的准头极高,便将她作为外线打开局面的棋子,不打算让她打满全场。即使翔光只能六人作战。

然而上半场,高达红打了没几分钟就因腹痛被迫下场,刘振晶只得替换上场,这样一来,她得打到比赛结束。

得分后卫这位置讲的就是速度。比起成天艳,刘振晶所能倚仗的其实只有一手神准的三分球功夫。

刘振晶大口喘着气,转过头,正好触到了那双炯炯有神的眼睛。

就是这家伙,从刚才便一直到处跑,终于在第四节拖垮了她的体力。

呼呼,呼呼,呼呼……刘振晶终于明白了,为什么伊水要派黄融来一对一盯死她,而且是极具耐性地照顾她,才不管刘振晶是否翔光的主要得分手。

对伊水来说,只要搞垮掉刘振晶,翔光便只能四人作战了。

你们……认为我是最好毁去的人么?

冯敏喝道:“篮球比赛可不是只讲热血就可以的,还要注意策略!”

策略!不错,冯敏和俞教练想到一块儿来了,第三节看似她们进攻遭阻,未能奠定胜局,但这并不代表她们第三节的努力是白费的。

如今伊水开始采收果实。她们攻击的重心也逐渐转移到刘振晶身上。

刘振晶俯下身,她只觉自己的心跳越来越快,越来越剧烈。她得咬紧牙关。她知道替补席上空无一人。

而随着时光的流逝,翔光众人终于不同程度出现了疲态。这确实是场实力均衡的比赛,然而,也只是实力均衡。只要翔光稍有不慎,这股均衡马上就会被打破,然后会演变成一面倒的屠杀。

黄融一声清喝,终于晃掉了刘振晶!刘振晶脚蓦然一软,终于没能追上黄融!

翔光一时不知是该多人包夹,还是盯好各自的对象。正犹豫间,黄融已经接到了冯敏的球,单刀直入杀到篮下。

手中的球抛出去了。一面倒的屠杀将开幕。

黄融却身影一震!“进球算,翔光9号撞人犯规,伊水6号加罚一球!”

“喂喂,你想压死我啊!”黄融趴在地上一个劲龇牙咧嘴,这胖子的撞击力非同小可,压得她浑身都痛。

“振晶!”

“振晶!!”

“妈,求你了。”

“不要再说了,你爸等不及了。你现在走的话还来得及啊。拖到明年,你只能留级了!”

“妈,我真的是严肃的。”

“……值得吗?”

“是,真的值得。因为这是我唯一能做的事。”

“你不是教过我吗,待人要有情有义。她们待我很好,我不愿让她们的努力就此付诸东流。”

“书可以再读,但这样的激情岁月,却可能一辈子都只有这么一次。”

“你受伤了,何必?”

“妈,只是小伤而已。我好自豪,我们只能四人作战,却打败了去年的季军呢。”

“她们说,她们要一路赢下去,不能让我白白受伤。”

“她们终于打到了这个地步。我,我想打球了。我更想和她们并肩作战。”

嘴角扬起了笑意。刘振晶终于撑着地,缓缓爬起来。

“振晶……”翔光众人瞪着刘振晶。

刘振晶深深吸了口气,微笑:“还没结束啊,还没结束啊。”

“我们只有五个人,但这不是我们可以坦然输球的理由。结束的哨声响起来之前,我还不想就此认输啊!”

“因为,我们是饿狼,是身处绝境却可以凶狠反击起来的饿狼之师啊!!”

“请伊水6号罚球!”

黄融走上罚球线,瞥了一眼刘振晶。饿狼之师?有意思!我倒要看看你还能撑到什么时候!就在此时,刘振晶抬起头瞧向了黄融。黄融忽然浑身一震!这是什么眼神?如此凶恶的?如此恨不得把她吞下去的那种眼神?

黄融情不自禁地擦了下额头上的汗。可是,可是,这样的眼神,不正是当初被金山搞到只能四人作战,反倒凶恶起来的饿狼的眼神么?

此时的黄融魂游太虚,一点也没意识到冯敏和谈雅永正冲她拼命使眼色。“五秒时限到,罚球无效!”

“天哪!”伊水休息区传来懊恼地嚷声,黄融居然持球开了这么久的小差,白白浪费了这次的罚球!

“翔光发球入场!”

“给我!”刘振晶喝道。

许明雯急忙将球传给了她,刘振晶面对着黄融,微微一笑,忽然原地跳射!

“啊?”黄融没想到刘振晶站在三分球线两米处居然还敢出手,急忙冲上前,无奈晚了一步!

“差五分了!”

“哼,别以为我的三分球是白练的!”冯敏随之回敬了个三分球。

“掩护!”

“又是她!”

黄融骇然抬头,这家伙不会真的要和冯敏飙三分了吗?

“喂喂,给我盯好她的三分球啊。”冯敏朝黄融喝道。黄融哭丧着脸,不是她不想追防,是每次她想跟着,面前总会出现成天艳这个碍眼的家伙啊。

刘振晶刚才几波进攻,再度大幅消耗掉体力,她大口喘着气,却哑声笑道:“你猜猜,下一次我还会投三分球么?”

“看好了!”刘振晶说着猛然将球望外一送!

“切,我才不会上当!”黄融也不去看那球的去向,只是死死瞪着刘振晶!

“黄融!”

“啥?”黄融怔了怔,这才回过神,刘振晶当真把球传了出去,而且,她肥胖的身躯正朝黄融压过来!

原来黄融光想着防止刘振晶投篮,却没想过刘振晶会传球旋即切进内线接球上篮。她以为刘振晶体力所剩无几,自然不会采取这种极其消耗体力的进攻方式!

“唰!”

冯敏咬着牙,本来刘振晶是翔光的软肋,如今整个情形居然反过来,黄融反倒变成了伊水的软肋!要换人防守么?不,那样会伤了黄融的自尊心啊!

而且,一根筋的黄融终于被激怒了,彻底失去了冷静。她怒气冲冲地瞪着刘振晶。刘振晶喃喃道:“这时才想着盯死我吧?可是,你的体力至此终于不行了吧?”

黄融瞳孔霍然收缩!

“我说过,我很胖,但我可以忍耐,我可以等到你彻底没力气的那一刻。”

黄融抽动着鼻子,这就是同归于尽么?成天艳伸出手,猛然打掉了谈雅永的传球!

“雅永啊!”俞教练仰起头大叫:“结果还是出错了!”

前面一人摇摇晃晃晃跑过。

“啧!不是没体力了吗,怎么还能跑过去啊?”黄融咬牙追上去。

“我的手已经举不起来了……”刘振晶喃喃自语。

“切!”黄融追到了刘振晶面前:“你再投一次看看,我就不相信你还有力气投……啊?”

刘振晶猛然大喝一声,这一喝非同小可,黄融只觉耳朵嗡嗡作响,头更几乎裂开来!她一时居然待站着,任刘振晶挤开她,将球望里一传!

林雪!

冯敏朝林雪扑过去!林雪却一个扭身,堪堪避开冯敏,又反传给了刘振晶!

黄融终于倏然变色,然而她的身体不听话,直直撞向了刘振晶!

“唰!”

翔光因为刘振晶的第五个三分球,蓦然追平了伊水!而且因为黄融的犯规,刘振晶打出了三加一,得到了罚球的机会!!

完了,又是她!

“啧……居然被连续喂了四个三分球……”

“再加上上半场的一个三分球,这翔光9号还真是疯子……”

黄融捂着小腿,满脸羞愧:“我……”

“好啦!”冯敏一敲黄融的头:“你也打够了,休息吧!”

谈雅永按住了黄融的肩,柔声道:“不要紧,还有三十秒,是不?”

“不错!”冯敏点着谈雅永:“那胖子终于到了极限。我们有人可换,她们可是没有喔。”

“振晶,我真不知道该怎么说……”成天阳眼中满是感动。大家也是热泪盈眶。刘振晶的表现当真出乎他们的意料,看似她被黄融整得体力透支,但她反过来整得黄融小腿抽筋无奈下场!

刘振晶深深吸了口气,微笑:“还有三十秒呢。”

“不错,”沈天沉声道:“罚球之后,这次的防守可能是最后一次了!”

大家霍然抬起头。

“还记得我们的哲学么?”

一阵沉默,大家猛然喊了出来:“饿、狼、哲、学!”

“请翔光9号罚球!”

汗水一滴一滴落到了地上。刘振晶只觉自己的双腿发抖着。

沈天经常安排她们在极度疲劳的情况下罚球,说这样的罚球方式更能集中精神,能超越自身的极限,而且——

最后时刻的罚球,正是对勇者的最好考验!

刘振晶终于深深吐出口气,举起球。球划过个漂亮的弧线,而后泛起了一阵白色浪花——

53比52了!

“伊水发球入场!”

“啊,谈雅永终于担纲了组织后卫!”

“俞教练还是要在这时刻锻炼她,即使她刚才犯了失误!”

谈雅永冲入禁区却被逼出。

“这家伙——”谈雅永后退了几步。成天艳瞪着她,一步也不肯让她!谈雅永见状只得倒给了冯敏。可是她们失去了黄融,整体的流畅性大受影响!

相反的,翔光憋着一口气防守,反应竟是迅捷之极!

伊水从来没有如此焦躁过,纵使刚才俞教练指示让彭丽强攻篮下,林雪与叶颖杰却毫不吃素,一点机会都不给彭丽!伊水唯有不断在外圈倒着球,终于,冯敏一声清喝,强行突击翔光篮下!

“关门!”

冯敏在两人合围下勉强出手了。她没看到身后的谈雅永正处于空位。她不是谈雅永,没有谈雅永极其宽旷的视野。

球打在了篮板上,滚落到地上。彭丽红着眼睛扑过来,堪堪抓起球——

“二十四秒时限到!”

手中的球滑落下来,彭丽早已待若木鸡。

“哦哦哦——”翔光休息区沸腾了!她们终于在最后六秒,将领先优势彻底锁定在了一分!沈天和成天阳长长吐出口气,颓然坐倒在椅子上。这场比赛,赢得真不容易。

叶颖杰冲成天艳喊道:“接住吧!”就站在底线发出了球!球堪堪送到成天艳手上之时,一只手忽然伸过来,截下了!

成天艳的眼珠蓦然闪出一个人影。

“什么——”石豪瑜猛地站起来!

“冯敏!”黄融欣喜得忘记了才刚小腿抽筋,猛地蹦起来!

四秒!冯敏手一扬,传给了跑过来的谈雅永!

“糟了!我们太压前了,没人在后边!”成天艳慌声喊道!

三秒。谈雅永几个大步便在成天艳面前高跳起来。却放低手,传给了下边候着的谈雅远。

两秒。谈雅永微笑,目送着谈雅远一个致命的打板投篮缓缓进了……

静,又是静。比分牌上显示着无法挽回的事实:“翔光53比伊水54。”翔光输了,输在了局势大逆转的最后四秒。

忽喜忽悲,转变是如此的快,翔光队员一时无法接受。

成天艳跪在地上大口喘着气。谈雅永俯下身拉起她,嫣然笑道:“你们真的给我们带来了惊吓。你们确实很强!”

“我真心希望,在华东大赛的舞台上还能看到你们!”

成天艳深深吸了口气,说:“那我们绝对不会第二次输给你们。”

“哈,我也很期待!”谈雅永笑道。

两只手紧紧地握在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