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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后记 (2)

克珠杰(公元1385—438年)以聪慧善辩著称,16岁时和持旧因明观点的博东大师(博东大师是藏族历史上著述最多的一位学者,一生写出了各种论著132函,约4000万字)进行论战,一举战败对方,一鸣惊人。他的著作有《因明七论解惑论》、《释量理海论》等因明著作5种,其中《释量理海论》以析理透彻著称。

更登珠(公元1391—1474年)从小聪明过人,师承宗喀巴及贾、克两大弟子,因明著作有《释量论善说》、《因明总义理论》。以上三人虽然都是宗喀巴的亲传弟子,但在因明理论方面各有各的见解。这对宗喀巴一派的重理轻经、深入探讨的学风树立了良好的典范。

萨迦派大学者高冉巴总结藏地因明发展的三个阶段的主要特点时说:“对于正理二祖论,雪域共有三种说、七论相互参照说(指萨班以前的第一阶段的情况),选择诸家长处说(指第二阶段萨班学派),各凭自己见解说(指宗喀巴三大弟子开创的新学派)。”(光珠《知识总汇》)这些话高度地概括了藏传因明发展各个阶段的主要特点。

由宗喀巴大师三大弟子开创的因明新学派,无论从因明学教育的发展规模,还是从培养人才和理论研究的成就来说,都超过了历史上任何一个时期。在宗喀巴大师以前,藏区只有十几所规模较大的辩经院,其余大部分寺院都没有正规的学制,有条件的地方只搞一些因明讲座。宗喀巴大师以后,从前后藏、川、康、甘、青藏区到内外蒙古草原建起了上千个大大小小的辩经院,大辩经院学僧多达5000~7000人(如格鲁派六大寺院),规模小的也有三五百人。凡有辩经院的喇嘛寺都有大致统一的学制和学科内容。各辩经院都有因明学科,专修因明3~5年,答辩合格将获得格西学位。

这些大大小小的辩经院,对因明教育的普及和因明专业人才的培养发挥了很大的作用。据不完全统计,从11世纪到20世纪初,在藏族学者中著因明论的有117人,其中宗喀巴学派的就有89人,占总数的76%;因明论著作221部,其中宗喀巴学派的共有183部,占总数的81%。从现代人的眼光看,著书的人数和著作的数量并不算多,但在靠手工木刻版印刷,对著书资格要求特别严(藏族过去的习惯,没有相当高学术地位不著书,即使写出来也不会有人资助刻版)的时代,一门学科出这么多著作家和著作,在同一时代恐怕没有哪个民族比得上。从因明原理理解的深度、思路的开拓、推理形式的发展成就来看,后期远远超过了前期。宗喀巴学派发展到后期,内部又出现了几个不同的学派。在新学各派中出现得最晚而影响最大的一个学派是郭莽学派。这个学派的创始人是嘉木样协巴(公元1648—1722年)。他以渊博的知识和非凡的才能,把因明等五部理论的研究提高到了一个更高的水平。他的因明著作共有8部,由他推导的一些定理和经他修改补充而更趋于周密完善的因三相定义等,已成为后来的因明学家们共同遵循的经典原则,在他离世后的200多年中谁也未能超越他。

二、藏族对因明学的贡献

藏族对因明学的贡献主要有以下几个方面:

(一) 文献的翻译和保存

文献资料对研究工作具有多么重要的价值是学人皆知的。由于缺乏系统完整的文献资料,影响全面系统地掌握理论原理,因而产生这样那样错误看法的也时有所见。藏族在因明理论文献的翻译方面,做出了举世瞩目的贡献。

藏族对因明文献的翻译从8世纪末开始,延续到13世纪。在百科全书式的“丹珠尔”部共有陈那、法称、天王慧、释迦慧、庄严师、胜军、法尚、莲花戒等25位印度因明大师的68部因明著作。这些著作都是从5世纪到9世纪之间产生的名著,其中大多数原文早已失传,也无其他文种的译文。但这些古文献资料在藏文中却完整地保存了下来。

(二) 对因明理论的进一步完善和发展

藏传因明对陈那、法称的学说并不是照抄照搬和简单地教条式地继承,而是在广泛吸收因明百家学说的丰富的思想基础上,展开自由辩论,广开思路进行研究,使因明学说从理论上得到了进一步完善和提高,形成了独具特色的藏传因明——测码。藏传因明对印度因明理论的补充和发展主要有以下几个方面:

首先使定义和概念更加趋于周密和完善。如因三相定义在陈那的《正理入门论》中只作了“对象(被证明对象)有此属性,同品有、异品无”这样一些粗略的规定;在法称的著作中进一步限定“必定是对象的属性,同品定有此属性,异品定无此属性”;到藏传因明学家后期的著作中,对因三相的每一条定义增加到四个限制词,从正面和反面排除了各种可能产生的歧义(见嘉木样协巴的《因理辨析》),使“因”的定义达到高度完善和周密,对其他定义也作了同样的补充和修改。

其次是推理形式的简化。陈那改造旧的五支论式,提出了三支论式,这在因明史上一向被认为是划时代的进步。而法称却提出了二支论式,认为“比喻是因法之间的关系的例证,已包括在因法关系支中,不应另作一支”。12世纪初,桑普寺主持恰巴论师开创因明集辨以来,在辩论实践中,广泛采取简便的驳论式,取代了古老的三支论法和二支论法。驳论在二祖的经典著作中只粗略地提到了一些,但没有详细的规则。藏族集辨家将四边八门法则与驳论结合在一起,形成了一套十分周密而又简便的论证形式。这种驳论式推理形式既可以用于反驳,也可以用于自证,使用起来非常方便。在萨班的《正理宝藏》中只提到三种驳论式,在更登珠的《真理庄严论》中提出了14种驳论式,在晚期的《集辨》中已归结为20种驳论式。

再次是知识内涵的深化和外延的进一步拓宽。因明是认识和形式逻辑融为一体的一个学科。在因明经典著作中涉及到许多有关理性思维和哲学方面的问题,诸如客观与主观、物质与精神、语言与思维、具体与抽象、共性与个性、统一与对立、原因与结果、时间与空间、存在与非存在、相对与绝对、肯定与否定、现象与本质、事物与名称等等问题。如果不掌握这方面的理论知识,很难深刻全面地理解因明理论。藏族因明家把以上这类问题的解决视为打开因明宝库的钥匙,在因明学中增加了以掌握有关知识为目的的《知识集辨》(有人译作《摄类学》)这个十分重要的内容。

《知识集辨》不但解决了因明中的许多难题,而且加深和拓宽了因明的知识领域,提高了因明的推理技巧。(三) 理论与实践相结合的经验宗喀巴大师称“严谨周密的逻辑思维、知行结合的求实态度、准确巧妙的文字表达能力”为“世间三宝”。他还说:“没有坚实充分的论证做后盾的观点,就像插在泥中的木橛,始终站不稳脚跟。”这充分表明了历史上藏族学者对理论联系实际和逻辑思维的重视程度。因明这门思维科学在一千多年前被译成藏文以来,作为一种认识事物、提高理性思维能力的工具在实践中广泛应用,并在实践中不断完善提高,形成具有雪域文化特色、实用价值很高的一门学问。

三、藏传因明学在实践中的应用

藏传因明在实践中的应用大致有以下几个方面:

(一)开发智力、培养逻辑思维能力。藏传佛教寺院不是单纯的宗教活动场所,而是仿照印度那烂陀和布嘎摩拉希拉建立的一种综合性大学。规模较大的寺院都开设有十明学科,有严格的学制。“十明”之一的因明是寺院的基础课程之一,入寺的学童首先要学《因明集辨》和《因明七论》,专修因明3~5年。从对日常生活中最简单的事物的辨析开始步步深入,培养分析判断、推理辩论的能力,养成周密思考和准确的、合乎逻辑的表达习惯。

(二) 用于佛学的学习。佛学是建立在高深哲理基础上的一门高度抽象的学问。龙树、无著等印度佛学大师的著作绝大多数采用了逻辑论证的表述方法。要读懂这类经典著作,首先必须掌握因明知识,故称因明为“打开佛学宝库的钥匙”。通过读经又可以锻炼和提高使用因明思维规律进行推理分析的技能和技巧。

(三) 用于学术研究。藏族历史上有成就的学者,都是用因明这个锐利的思想武器检验前人的学说,找出问题,进行分析研究,提出新的观点,促使各种学说理论不断向前发展。藏传佛教理论高峰的形成,在很大程度上与掌握因明思辨方法有关。

(四)用于写作、演讲等其他方面。藏族习惯上很讲究语言的逻辑性和表达技巧。写文章,特别是说理性文章多用因明的推理、论证、反驳的形式。一般演讲说话也讲究语言的逻辑性,推敲用词周延与否、前言后语有无矛盾。巧妙机智的辩论“对歌”相当流行普遍,甚至相互开玩笑也多采用因明的思辨方式,在学术问题的辩论中应用因明的论辩方式就更普遍了。

通过以上诸方面的广泛应用,藏传因明在实践方面积累了丰富的经验,实践经验又使因明学得到了进一步的发展,形成了藏传因明这个独具特色的思维逻辑体系。

(本书完稿于2009年9月21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