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海的品质是大爱,是奉献。这些年常听专业人士说,海瘦了,近海的鱼少了。人们过于贪得无厌了,索取的过度必然带来资源的枯竭。人类要对大海深怀感恩之心。我们要对那些有着大海般胸怀的人感恩。人无感恩之心,社会必无礼义廉耻。在我的人生里,有几个老太太是不能忘记的。她们现在都已作古,愿她们在另一个世界里活得幸福、快乐。先说姨奶奶。姨奶奶是我奶奶的姐姐。姨奶奶一生勤劳,朴朴实实的,犹如北方原野上的白杨树,树虽普通,但却能给人遮风挡雨。不知什么原因,姨奶奶虽成了家、嫁了人,但却一直没生养。姨奶奶的家境还算好,人口少有人口少的好处。我记事的时候,我们这一大家子人,生活很困难。于是,姨奶奶天然地担起了帮衬我们整个大家庭生活的担子。记得姨奶奶五六十岁的时候,还背着很沉重的箱子卖冰棒。冰棒3分钱一根,一天卖不出去多少,收入也有限。即便这样,时不时地还要拿上一些,送到家里,让我们吃。东北在“****”的时候,油粮都是限量供应。油的定量是每人每月3两。如此少的供给,一年下来,姨奶奶竟能攒下三四斤来。勤俭持家是美德,无怨无悔地去帮助人,更应该是美德。在我的心里,姨奶奶的音容,永远是那么的慈祥。还有外婆。外婆是那种最典型、最传统的中国女人一类。在外公面前,外婆总是唯唯诺诺,无声无响。相夫管家,是为天职。外婆裹小脚,说三寸金莲,真的是。还抽烟,烟是东北那种叶子烟,烟袋是那种长长的木秆前端镶一个黄铜的烟嘴儿。那时的日子不好过,物质很匮乏,多长时间都吃不上一顿饺子。于今想来,外婆抽烟,也是在打发那令人难挨的日子。外婆对我很是溺爱。小的时候,我也经常住在外婆家。大家普遍喜欢我。特别偶然的一件事情,我的一个小姨得罪了我,其实是我不懂事。事情再简单不过。我跟大舅家的一个孩子玩,我们的年龄相仿,玩得不愉快,先是吵,跟着动起手来。小姨过来拉开了我们,我认为小姨拉偏架,没有向着我。愤怒之余,我转身离开了外婆家。自此,3年未登外婆家的门。外婆并不知道发生的这些事。想我的时候,去我上小学的学校去看我。想一想,三寸金莲,要走好多的路,就为看一眼外孙。外婆的爱是爱在心里的。外婆去世的时候,我赶上了。我正是大一的时候。弥留时,我的姨、舅们在外婆的手里放了一元钱,外婆还用劲儿地攥着。我到近前,外婆会张开手,把钱给我。很多的人,外婆是不给的。在我的心里,外婆是一座伟大的丰碑。最后说说我的奶奶。奶奶的性格与姨奶奶、外婆迥然不同,少了些柔情,多了些刚烈。爸爸曾经在很多的场合说过同样的话:奶奶是韩家的功臣。作为女人,奶奶的命算不得好。嫁到韩家来,好过的日子没多久,家境就开始败落。败落的根源在我的爷爷身上。爷爷豪爽、侠义,待人真诚,朋友很多,敢担承,土匪都惧其三分。男人的优点爷爷的身上都有。但男人身上不该有的缺点,甚至是最要命的缺点也有。爷爷好赌,玩得也大。听奶奶说,1948年东北土地改革的前夕,爷爷一个晚上,就将家里的土地和一挂大车连同4匹大牲口,统统输给了人家。划分成分的时候,仅靠几亩薄田度日的我家,理所当然地被划成贫农。爷爷在30多岁的时候就因病去世了,病因是结核病。在今天,这病好治。但在当时,却属重症,无法治疗。爷爷去世的时候,奶奶还年轻。年轻的奶奶可以改嫁,但最终还是没有改嫁。5个孩子,我的父亲最大,不过10来岁;最小的小叔还在炕上爬;中间的二女一男,过日子也顶不上用场。奶奶没叫苦。奶奶担起了英年早逝的丈夫应该担的担子。从奶奶的身上,我看到的是远超过男人所能够承受的忍耐力。我记事的时候,奶奶常跟我说那些个日子里发生过的事。奶奶说,有一年发大水,水进了屋,几乎漫到了炕上。一连数天,粮断了,就将就着吃煮土豆,最后吃煮豆角。我爸爸说,那煮豆角,真难吃……人穷志不短。有一件事,我记得最清楚。说起来都心疼,但也真见奶奶的性格。正是发大水的那一年,实在是家里揭不开锅了。望着眼巴巴看着自己的儿女,一辈子不愿意求人的奶奶找到了自己的亲哥哥,说出了家里的难处。亲哥哥驮来了两袋子土豆,奶奶说,只要活着,一辈子都忘不了亲人留给她的痛。奶奶给我讲的时候,手比划着,说,孩子,你想象不到那土豆有多大!一个个的,比大烟袋锅大不了多少。两袋子都如此。奶奶长叹一声,人心哪!从此,奶奶与自己的亲哥哥结下了仇。再不相见。亲哥哥过世,送了信来,那个时候,我家的日子已经好过,有条件去的。但奶奶还是咬着牙,生生地没去。人怕伤透了心,奶奶的心被自己的亲人伤透了。奶奶看到了儿孙晚辈们过上了好日子。我高考的那一年,奶奶真是费尽了心思。家里有几只鸡,每天奶奶都把它们赶得远远的,奶奶怕鸡叫影响我的学习。那年,我以所在县前三甲的文科成绩被高校录取。对此,奶奶比谁都高兴,奶奶的脸上绽开的笑意无比的灿烂。奶奶自己没有享受过好日子。我毕业的那年,被学校分配到了北京工作,奶奶更是乐得合不上嘴。奶奶说,等有了空儿,有了时间,要到北京看看。什么叫首都?首都是个什么样?几乎一辈子都没有离开过家乡的奶奶是无法想象的。我说,好,您安排,我随时等您到。说这话没有多久,那个夏天,奶奶突然发病,便过世了。奶奶没受罪,过世时的面容很安详。她把她的一生都给了我们韩家,都给了她的儿孙晚辈。而我们的心里,除过一座伟大的丰碑,便是那无穷无尽的思念。
大海是有胸怀的。爸爸说,海纳百川,做大事的人要胸襟宽广。我比不了爸爸。爸爸不记仇。“****”的时候,爸爸作为小走资派、保皇派、反动技术权威被批斗。开始的时候还好,用文斗。后来就不是了,用武斗,用暴力。有一天晚上,爸爸回来得很晚。很晚回来的爸爸被造反派打了。打得很重,浑身的血,一件上衣,血迹斑斑。爸爸说,那晚自己也不知道怎么回的家。十来里的路,迷迷糊糊的,靠着本能吧,往家摸。路过一条铁路,机车轰鸣着,自己并不知觉,险些就把自己葬送在车轮底下。这样的深仇大恨,任谁都难忘吧,爸爸却不然。“****”一结束,斗过爸爸的人非常地害怕,找到家里来认错。爸爸竟然大度地说:“过去了,一切都过去了!”在我供职的单位,以行政职务论,比我大的不多。比我大一点儿的领导经常跟我说,从认识论的角度说,不要把人看死,干事业要做到用人所长。我常玩味这些话,可就是转不过弯来。不要把人看死,好理解;可用人所长,怎么的也要做到有分析地区别对待吧!我的理解,用人所长一词的核心在于人字上,你要用的人他首先得是人,是一个优点大于缺点的人,至少是一个正常的人,或者说是一个于事业有益无害的人,而绝不是一个品行不端的人。我比爸爸见的海多,海是包容的,我也是有包容的;但我的境界真的赶不上爸爸,爸爸什么都能包容,而我则有所选择。我有的时候想,爸爸是否过于仁慈了。中国的成语中,不是还有爱憎分明、睚眦必报、********吗?
大海是有力量的。大海让我想起了千军万马的团队。大海的气势,是一个团队的气势。涨潮时巨浪排山倒海,犹如古代的军阵,威风八面。我希望,我带领的团队,也有大海一般的朝气和活力,不说巨浪排空,气吞山河,也得是有点响当当的男儿样吧。
男人不要老是待在家里,不要老守在女人的身边,要常到海边走一走,看一看。大海会给你无尽的生活的启迪。在海边,你会终身受益。
我爱你,我的大海!我是你忠诚的儿子。
2011年7月27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