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励志谁主沉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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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 自治

MK征地拆迁问题被陈其中轻易解决了,这件事引起了李在然的极大兴趣。他曾经特别担心,如果全县的土地都被关系户和钉子户阻拦,那么不但提高了征地成本,也会拖延项目进展。他想和陈其中聊聊这个话题,亲自听一下他的看法。

陈其中说,“土地征迁历来就是个大难题。领袖曾经说过,问题在于教育农民。到现在看来也是如此。这些年来,经济发展快,人们的思想都在向钱看。特别是那些农民,失去土地就失去保障,所以,有一部分人想尽办法多拿补偿,各种形式的钉子户层出不穷。”

李在然问,“东山自己征地也那么困难吗?”

陈其中说,“刚开始时容易,后来就越来越难,再后来东山有了实力,征地就容易许多。”

李在然问,“这其中有什么规律吗?”

陈其中说,“我总结了几条,不一定对。首先,关于农民保障的问题,需要认真对待。虽然现在经济发展了,但是农民的素质没有普遍提高,所以国家就应该把失地农民保障当成很重要的问题来对待。东山对比其他村来讲,征地基本上算是容易的,因为东山的村办企业比较多,青年劳动力都在企业里就业,真正种地的人很少,所以他们最关心的不是土地问题,而是收入问题。只要收入上去了,其他问题都好谈。比方说,东山村已经连续十年提高村级福利,到去年底为止,人均年福利已经超过3万元,在村企业就业人均年工资也在3万元,而征一亩地的补偿才2万元,因此征地补偿金在村民收入中占比太小,基本没有人看重这点钱。而其他村就不同,他们村办企业不发达,多数青年劳力只能外出打工就业,收入比东山村民要少很多,所以土地款是一笔不小的收入。如果说农民都唯利是图明显不对,但是对一个没有技能、没有智力的农民来讲,外出打工只能从事体力劳动,万一失业或到无法再从事体力活时,只能再次回到土地上。这样看来,土地是农民最后的保障,是他们赖以生存的命根子。只要一天不解决农民的保障问题,征地拆迁、经济发展就始终会存在问题。”

李在然问,“你们东山村自己怎么保障的?”

陈其中说,“我们参照城市职工的退休办法,男年满60岁,女年满55岁,就可以退休,村集体拿出钱来,参照城市职工的工资标准发放。前两年挺困难的,现在有了社保,这个负担减轻了很多,只有那些没有参加过社保的老人继续由村里发放。其他村就没有这么幸运了。”

李在然问,“那为什么MK那块地政府征不动,而你们出面很快就解决问题了?”

陈其中说,“这就是第二个方面的事了。对那些农民钉子户,只要按正常地价搬迁,每家可以有一个名额到东山企业上班。对那些关系户,情况很复杂,我就不具体说了。总之,只要钱能摆平的事情都不难办到。如果给钱也搞不定,那就只好敬酒不吃吃罚酒了。反正软硬兼施,不能总用一个办法。”

李在然问,“能再具体一点吗?”

陈其中说,“农民之间的事情说太具体你也不懂。这么说吧,社会是个大杂烩,像你这样阳春白雪的人,不会去想也不会去用那些社会手段。你作为政府的高级领导,少知道一些也不是什么坏事。反正就一点,现在农民还是自治管理,利用农民之间的各种矛盾,有时候利用他们特有的小利益小想法,总能解决问题。”

李在然说,“你不说我也明白,是不是动用黑社会去恐吓那些钉子户和关系户?”

陈其中说,“黑社会这个词有些重吧?哪个村都有一些游手好闲的人,这些人爱出风头讲义气。要知道钉子户不好当,你无法承受每天都有各种各样的骚扰,不打你不骂你,就是不停地硌硬你,搞得你精神上疲惫不堪,不搬走不算完。”

李在然说,“我听说有的地方发生过雇用打手的事,你们用过没有?”

陈其中说,“那样做也太过分了。不过,东山村有自己的治安队,起到维护治安和秩序的作用,对屡教不改的村民有时候也进行教育整治。”

李在然问,“这样做不合适吧,你不怕激化矛盾吗?”

陈其中说,“这个你就不懂了。现在的农村还是封建社会,村里有村规村约,讲究的是宗派家族。一个人如果犯了错误,让宗派家族丢脸,他就会被唾沫星子淹死,村里不整治他,家族也会教育他。再说,在东山村,凡是违反村规村约的农民,都会被撵到村外住,取消一切村级福利。你说,一个工人还要遵守厂纪国法,不然就会受处罚,一个农民如果不守规矩,处罚他有错吗?”

李在然问,“村里有宗派家族,那岂不是互相之间掐得很厉害?你怎么解决这件事?”

陈其中说,“说实话,现在都在搞村级民主建设。许多人都认为农民层次低,不适合搞民主。其实我觉得这个说法不一定对。有民就有主,所以民主是天经地义的。所谓民主,就是你当民我做主,你可别笑,这就是封建社会的民主。农村的民主一般都是宗派家族之间打出来的,除非村里有一个大家都公认的强人,否则肯定是打来打去,谁赢谁当头。”

李在然问,“我听说你是靠带头致富当上的头?”

陈其中说,“我这个头确实不是天生的,刚开始是带大家致富,但是随着村办企业做大了,各派都有实力来另立山头。这20年来,也有过人来抢头当,但是都没有成功。你知道为什么?因为所有村办企业都是我一手建起来的,在企业上班的人都感激我当初带领他们致富,他们是最稳定的票源。这些企业都只听我的话,那你说别人即使干上头了,能坐稳吗?但是其他没有村办企业的农村就不一样了,只能依靠有经济实力的能人,但是这样也有问题。”

李在然问,“这样的人能起到带动村民致富的作用吗?”

陈其中问,“基本不可能。电视上曾经宣传过有一个村,村长当选后,把个人企业无偿献给村里。我考察过这个村,村长的企业不在本村,村民也多数不在这个企业里就业,村长企业的收益确实是用来给村民发福利。但是,后面的问题来了,如果只是一个企业家这样做还可以,但是你不可能指望所有企业家都这样做。而如果鼓励企业家都这样做的话,那就相当于再一次无偿征用私人资产,这是社会的退步而不是进步。如果换作我,我一定不会这样做。我会想方设法帮助村里建立新企业,解决村民就业问题。万一村企不成功,我再拿出自己的一部分钱来帮忙,但是公私一定要分明。更重要的是,免费的午餐会让人对不劳而获产生依赖感。好像有这么一句,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

李在然问,“还有哪些不利方面?”

陈其中说,“有的村长当选之后,除了给自己人捞之外,还公报私仇,打击对手。这样反而进一步激化村民内部矛盾。曾经有一个村在选举时,发生了这样一场对话。在野派指责当权派,列举他们的种种贪腐劣迹。当权派当即给予反击说,‘确实有贪腐情况,但是那些都已经发生过了,我们把竞选花的钱也捞回来了,今后我们保证再不会发生类似事件,而在野派从来没有上过台,万一干上之后,谁又能保证他们不会贪腐更多?我们上台不会再捞了,而他们上台一定要把本钱捞回来!’现在为了选举,各派都花大价钱购买村民选票,万一落选了,这些钱就都白花了。只有选上,才有机会把前期投资捞回来。农村这些乱象,你不知道也是好事。”

李在然说,“我小时候也在农村生活过,但是从来没有想过或经历过这些事。”

陈其中说,“越是在经济快速发展的地区,这些乱象就越多。经济发达的地区大部分村庄都已经实现工业化,这样的事情越来越少。从东山村来看,村民自治的发展方向应该是工业化。这是第三个方面。”

李在然说,“现在上面的政策鼓励改村设居,把农村改造成为社区,村委改造成为居委,走城市化的路子。你怎么看?”

陈其中说,“如果脱离了工业化,村改居的路子肯定走不通,充其量是变换了形式的农村而已。土地能生产东西,工厂也能生产产品,但是如果失去土地也没有工厂,那么就没有地方去吸纳农民,农民就会变成无业游民,这样结果可能更糟,这不是我所理解的城市化。你看我们东山村,村民也都住上了楼房,有企业吸纳他们就业,虽然我们还叫村,但是村民和市民的生活工作方式没有区别。现在户籍限制也取消了,你说东山村民和市民还有什么区别吗?我看,对城市里的无业人员来讲,还不如我们村民的生活条件好!”

李在然问,“如果东山兼并县城周边的农村,用你的路子来实现工业化,你的把握有多大?”

陈其中说,“这么多人就业,需要更多大企业,资金、人才、管理都是问题,难度很大,但也不是完全不可能。你得让我好好想一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