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小说谁人解其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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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大梦圆中国(6)

第五天的早上,手机铃声突然响了,金雪梅抓起手机,惶惶地按了接听键,话筒里传来一个说韩语男子(朴桂东的翻译)的声音。他哭着说:“朴社长,今天早晨突然去世了。生前他叮嘱我:让我当面转交给您一样东西,金社长,您快来啊!”

“他人在哪里,什么?殡仪馆,你们等着,我马上赶过去。”金雪梅嚎哭着向楼下赶去。

这是个春寒匝暖的季节,风低声吼着,喇叭声呜咽着,天空中飞舞着碎碎的雪片,天冷得要命。

殡仪馆内挤了数百人。大家静静地站在斑驳的雪地上,没有一个人说话。这些人除了开发区管委领导及艾觉民等,大部份是在烟台投资的韩国商人,韩商协会的工作人员在奔走忙碌着。

金雪梅的车子一驶进大门,人们都自动地给她闪开了路。金雪梅从车子里刚出来,早晨给她打电话的那位翻译跑了过来,塞给她一个鼓鼓囊囊的信封,然后领着她奔吊唁大厅而去。

大厅里也站满了人。金雪梅不理会人们的眼神和向她打招呼的手势,一眼看见朴桂东仰卧在鲜花丛里,身上盖了一袭洁白的单子。

她急急地走到他跟前,又猛地站定了。镜片后瞪着一双惊恐的大眼睛,全身抖抖瑟瑟地颤动着。

安会长轻轻地搡了她的肩头一把,说:“金社长,再过三天,就是你和朴桂东结婚的日子,谁知他连三天都等不到,他是个很不幸的人,你好好的看他一眼吧。”安会长说完,抹着眼泪低泣起来。

安会长的话,金雪梅没有听见,她的眸子还是一抹惊恐的状态,突然,她像从大梦中醒过来,伸手轻轻地揭开白单子,只见朴桂东双目微合,眉心舒展着,那端正的国字脸像安静地睡眠过去了似的。金雪梅紧咬嘴唇一言不发,还是定定地看着朴桂东,稍倾,她俯下身,轻轻地吻了吻他的额头。

哀乐声过后,追悼仪式结束了,那位翻译引来了一位殡仪馆的女员工,要金雪梅在火化通知单亲属栏里签字。金雪梅接过笔唰唰地写下了这么一行字:妹妹,金雪梅。

履行完这道手续后,人们才抬起朴桂东的遗体缓缓地向火红的炉火走去。

这时,金雪梅颤抖着手打开了那个信封,晶莹的龙玉佩从里面滑了出来,她把这枚信物紧紧地攥在手里。接着看那张写着韩文的信:

金雪梅看完了全文,焦急地喊了声:请你们等一下。

抬朴桂东遗体的人们停下了沉重的脚步。

金雪梅跑到朴桂东跟前,掀开覆在他头部的白单子,郑重地把龙玉佩重新佩戴在他的脖子上。

风雪里,金雪梅用围巾掩着嘴,目送着远去了的朴桂东,默默地道:桂东哥,你在那边等着,来生我一定嫁给你。

尾音

全书完稿后,魏秘书把稿子发进了金雪梅的邮箱,希望她对作品谈点中肯意见。然后长长地喘了一口气,他好像完成了一生中最重大的一件事情似的。

第三天上午,金雪梅突然来到了A城市政府。

魏秘书见她笑眯眯的样子,内心幡然涌上了一阵喜悦的感觉,然而金雪梅并没有说书稿写的如何,只说了一句:她碰上了朴桂东的妈妈瑞希。

魏秘书惊奇地睁大了眼睛,这是他万万料不到的事。瑞希在书稿中是个一笔而过的人物,为啥她会在这时候出现呢。

原来事情是这样。

根据朴桂东的遗愿,金雪梅把他葬在A城市红山公墓里,这儿溪水潺潺,林木簇拥,是个风水上佳的地方。朴桂东的墓前竖了一方黑色大理石碑,碑文用中韩文字分别镌刻着:韩国商人,朴桂东之墓。

四月二十日,是A城山花烂漫的季节,金雪梅去山上采了一抱映山红(金达萊)花,搁在朴桂东墓碑前,这是他生前最喜欢的花。山垂首,林无语,风低吟,金雪梅给朴桂东鞠了一躬,自言自语地说:“桂东哥,请原谅,你生前,我没给你一口好气,真是好后悔哟!你放心,我永远不会离开A城,不会离开你,死后到这里与你做伴。”

就在金雪梅转身要离开的功夫,树后走出一位高个子老太太,瞪着一双惊异的眼睛,操着韩语问道:你是金雪梅,对吗?

老太太的脸紧绷着,面皮虽然黑黝黝的,但气质却不俗,她焦急地等着金雪梅的回答。

金雪梅眨了眨眼睛,回道:我是金雪梅,大嬸,可是我不认识您呀!

老太太急步抢过来,扯着金雪梅的手,亲呢地摸了摸她的脸蛋,淌着泪水说:“孩子,我是朴桂东的妈妈瑞希呀,你俩的坎坷遭遇,我在美国都知道了,就是我当初狠心地抛弃了桂东,我知道我无颜见你们,可桂东毕竞是我的亲生骨血。”她唉的一声叹了口气,“雪梅啊,我年纪大了,只能来看桂东这一次,不过有你在这儿守着他,我就放心了。”

瑞希是个毒女人,小时候艾妍儿就这样告诉过金雪梅。可是今天站在自己面前的这位髦髦老者,金雪梅不但恨不起來,反而有了些许的亲切感。她也攥紧了瑞希的手,惊疑地问道:大嬸,过去的事让它过去好啦,你是专程从美国赶来看桂东哥的吗?为什么前几年不來呢?

“是啊雪梅,你问的很好,去年在纽约的一次韩裔聚会上,偶然间我认识个韩国女人,她叫李贞淑,是她向我介绍了你俩爱情遭遇的故事,我的心似刀割般地疼,我想我爬也要爬到中国来,看儿子最后一眼,弥补我一生中最大的缺憾。孩子,当年我也是没办法啊,才……”

金雪梅突然睁大了眼睛,喊道:贞淑这人还活着?英浩为什么说她跳海自杀了呢!你能告诉我她的手机号码么?我俩是好朋友,我还欠她一笔钱。

瑞希失望地摇了摇头,说:“据说她手里有一大笔钱,离婚的丈夫从韩国追杀到了美国,她每天都在逃亡的路上,怎么会向我透露自己的手机号码呢?”

金雪梅一下子明白过来,喃喃地说:“噢!贞淑,你棒极了,我在地球的这边遥祝你,你终于成为了独立的女人。”金雪梅说完,拉了瑞希一把,“走,到我家去,我爸爸妈妈见了你会高兴的。”

瑞希没有动身子,又用手抚了下金雪梅的脸蛋,郑重地问道:孩子!我问你一句话,我可以把你当成我的儿媳吗?

金雪梅点了点头,道:当然可以,我就是你的儿媳妇。

“孩子,妈妈高兴死了,能在我儿子墓前碰上你,这真是做梦都想不到的事。替我问侯一声你的爸爸妈妈,我还要赶飞机呢,这是我在纽约的住址和电话,你如果去了美国,一定去我家里坐坐。”瑞希说完,递给金雪梅一张名片,然后抬腿就走了。

金雪梅喊了声:妈妈,请你等一下,桂东哥遗下的公司咋办?

瑞希回了声:那该是你的事,我没资格接受他的遗产。说完拱进了一辆出租车子里。

一年后,金雪梅去看望在美国读研的女儿启凤,找到了瑞希家,原来瑞希一直无儿无女,仅靠微薄的退休金生活。她说她又见过贞淑一面,还是一副行色匆匆的样子。瑞希告诉她在中国A城碰见过金雪梅,贞淑睁大了惊异的眼睛。道别时,对瑞希说0:只要不死,我一定去中国见金雪梅。

三年后,金雪梅去美国参加启凤的婚礼。女婿是马来西亚华裔,父辈就已经移居纽约。金雪梅又看见了两鬓斑白的刘永焕,还有英俊倜傥的儿子启龙。大洋彼岸,一家人团聚了,这个中的喜悦,个中的酸苦,令人哀惋慨叹,又唏嘘不已。当然,这个场面是没有九妹的。

办完了婚事,金雪梅又去了瑞希家,想再见见这位半世才认相识的婆婆。可是邻居告诉她,老太太上个月已经离世了。

金雪梅一脸凄凉,轻声叹了口。找到贞淑的线索自然也中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