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小说谁人解其味
26945700000039

第39章 故国月儿圆(3)

“等等!”金雪梅心里忽地一热,一把夺过话机,“英姬,我是雪梅,对不起,我心里还对你有成见呢,这么多年来,你做的却比我这个女儿好。你上楼来,咱们见个面,好吗?”

艾妍儿往跟前凑了凑,道:她从来不进咱家的,怕碰上朴桂东,东西搁在小区保安室,她这时应该还在那儿。

“英姬!你等我一下,我下楼去找你。”金雪梅搁下电话,抓起外套和围巾,甩了把泪水,急惶惶地向楼下跑去。

上岛咖啡屋里,飘着淡淡的咖啡香气,还有轻轻的音乐。两位女人分坐两边,手中各捧着一杯咖啡,边喝着,边笑盈盈地互视着对方。

保安室见面时,两人都没有惊叫,也没有眼泪,只是默默地拥抱了一会儿。青春时的同窗,昔日的情敌,后来是不曾沾血脉的姑嫂关系,今天又同是离异了的女人,如今竟然坐在一起,心境倒平和了起来,好像天地间突然清澈明亮起来。也许有人感到愕然,人到这个年份上,心态再厚实,咋会变的这么大呢,争吵、嫉妒、仇杀、尔虞我诈等东西,此刻全都跑去了爪哇国,她俩只有对视的眼神,没有多余的语言,此刻谁多说一句话,也显的苍白无力。结束了半生感情苦旅的人,流掉了多少泪水,拆去了多少道密匝匝的篱笆,溶解了多少浸骨的嫉妒,剩下的当然是开阔的胸襟和高尚的境界。

这融融的爱意来了,也不算太晚,没有往昔情感的磨砺,时空的隔绝,哪有今日心灵的升华,这当然是心理的感应,没有必要用语言说清楚。金雪梅把咖啡杯搁在桌子上,舌尖抿了抿上唇,咂了咂嘴,先开口了,她笑着说:“英姬,请原谅我过去的草率和天真,那时候太野性,谢谢你多年对我爸爸妈妈的照顾,我真的想不到。”

“雪梅,别言谢字,咱们是亲戚哩,这样说有点见外了是不?过去的我心里也不干净,我当年还和你争风过桂东哥,那时的我不懂事,****讲缘份,这句话太灵性哩。世界上的每件事只要悟透了,心就大了。我妈妈走的早,我没享受多少母爱,嫁给桂东哥后,有了新的爸爸妈妈,我又拥有了一份亲情,我幸福死哩,和桂东哥分手后,我不能丢下咱的爸爸妈妈,丢下这份亲情,这世上如果没了情感的东西,人活着还有什么滋味,你说对吗?”英姬说着从包里拿出一本厚厚的《圣经》书,轻轻地拍了拍,“我是个在男女情感上受过伤的人,是它疗好了我的创伤,让我找到了人生的真谛。”

金雪梅满眼圈擎着泪水,使劲点了点头,这个别样血肉雕塑出来的女人,心热得发烫哩。她伸手接过《圣经》翻了几页,嘴上不说,心里却不信,一本书籍会疗心里的创伤,天方夜谭吧,自己也在男女情感上受过伤,把美的东西撕碎了,我没有让疼煎熬着自己的灵魂,换个境界,不照样挺过来了,为啥用求佛拜神哩?不过,看着英姬柔嫩的脸蛋,还那么温润可人,心里倒生出个不理解的想法,她问道:你不去管理你的酒店,跑进教堂里做什么,那里不寂寞无聊吗?”

“你还那么看重财物吗?我才不哩,酒店本来是桂东哥的,我受之有愧。听说他的金汉江已经抵给了银行,他还是傻傻的样子,一点儿不心痛。我看再住几年,连瑞祥电子传动公司也要赔进去,那是他的事,基督教是我生命的全部,那里才是圣洁的天堂,主在保佑,我的心永远年轻。唱诗诵经,我的世界我快乐!雪梅,教堂里阳光明媚,是爱的圣地,主会张开双臂欢迎你,真的!”英姬说完,用纯净的眼神望着金雪梅。

金雪梅轻轻地摇了摇头,一股莫名的感触涌上心头,光怪陆离的人世间,百味杂陈的尘埃里,人为啥都变成这个样子,遇到个病灾或什么不顺心的事,就去另一个世界寻找另一方所谓的净土,闭目静思或两耳不闻窗外事。艾妍儿让她学佛,连这个富家女人,也神经兮兮的劝她入教,自己似乎与韩国这个怪怪的社会产生了隔膜,我与她们苟同,岂能彰显出自己的不同。

不过,眼前这个至今还是女儿身的女人,能找到个解脱自己的地方,让生命燃烧的五光十彩,也是不容易的事。金雪梅殷殷的觉得,曾经的情敌英姬才是世上难找的好人,为了分割刘永焕的财产,自己不惜与刘家对簿法庭,直至巨款到手才愤愤地离开了台北。而英姬却把公公已经给了她的酒店又还给朴桂东,令人匪夷所思。英姬的个子比金雪梅矮些,且瘦弱纤细,但此时的英姬却是一座高山,金雪梅只能站在山下望着这座高山,轻轻叹息。

英姬噗哧一声笑了,说:“雪梅,我试试你哩!像你这样的烈性人不会信教的。不过有句话,我要当面对你说,你嫁给桂东哥吧,他的心里还是你。”金雪梅听见这话,眼睛忽地亮起来,英姬并不理睬她,半捂着嘴,并有点神秘的样子,“我和他睡过一张床上不假,可没做过那事,一次都没有,他还是个童子身,你不信是吧?”

以前只是听艾妍儿说过,没想到英姬今天能把女人最羞口的东西直溜溜地吐噜出来,脸上忽地润起了不易察觉的潮红,她正颜愠色地板起脸来,道:你拉倒吧你,谁信哩,猫咪枕着鱼头能睡觉?”

英姬嘻嘻哩哩地笑起来,道:我就知道你不信,你马上嫁给桂东哥,晚上和他试试,看他会不会做那个事,生手熟手,你一试不就试出来啦。说着,她的风拂柳腰儿又笑成个了大问号。

没见过这样的女人,自己离掉的男人,再把他介绍给男人过去的情人,一块生活过令人羞涩的事儿说的还那么阳光灿烂,乐的前仰后合,没有表现出一丝儿优伤,莫非英姬的神经出了问题,不可能。英姬的性格,温静且有点内向,为啥如今变的通透鲜亮,心里纯净的像蓝天一样,这个孱弱女人在哪儿修得这挂没有丁点杂念的心肠。

金雪梅幡然明白过来,一定是主清洗了她心上的尘埃。她不动声色,只用异样眼光瞟了英姬一下,然后故意板起脸子,说:“你笑啥,还童子身哩,你和他没干那事,早就有和他干的。当年我为啥和他断然分手,我为啥嫁到台湾去?你还不清楚,我好了疮疤忘了疼我?”

英姬见金雪梅火气燎天的,焦急起来,摇着两支手掌,严正地说:“我告诉你雪梅,你可以不嫁给桂东哥,但不许污蔑他,我今儿把细底兜露给你,桂东哥是中了我嫂子……就是那个破货贞淑的圈套,他根本没和那俩女生乱伦过,当年我不搞清这一点,能和桂东哥入洞房?”

“好啦!别说那些没用的,弄得心里酸吧啦唧的,换个话题,可以吗?”金雪梅把头转到一边去,一付脸红脖子粗的样子。不用再说了,这已经是第三个人在她面前佐证朴桂东的清白。

“不是亲戚么,我关心你哩,那你做啥去,四十多岁的女人,还是成个家好,再说你也不需要工作。”英姬见金雪梅生气,上前扯着她的双手丢荡起来,像哄小孩子似的。

金雪梅抬手刮了英姬的鼻子一下,说:“你呢,你为啥不再成个家?”

“我?世界上再没有我喜欢的男人,婚姻已经和我拜拜啦,其实婚姻是一块巧克力,是一种无法言说的落寞,那滋味我品咂透啦,你咋能和我攀比?那个什么……桂东哥在等着你哩。”英姬虽然还在笑着,可是笑的没有原来那么放肆和灿烂。

金雪梅站起身子,眼光灼灼地看着英姬,说:“哼!我和他水火两重天,我当然要攀你哩,我还要向你学习,真没想到,你竞是个外柔内刚的人,离开男人照样快活的女人,我也不会再有男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