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我为你割腕子呗,爸爸嫌我丢他的脸,一巴掌把我打出了门,我现在只有你一个亲人了。”朴桂东耸了耸肩,把两只手插进裤袋里,做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再没有别的法子啦,你一个人会生活吗?”
“没问题,我都长成大人了。这样也好哩,不用看后妈的脸色,心里不烦,用钱我就去他的公司里取。”朴桂东尽量装出一副轻松的样子。
金雪梅的心开始沉重起来,傻蛋,谁让你为了我去做傻事,一股怜惜之情涌上心头,她没有说什么话,只是往回扭动身子的时候,脚步有些迟疑,心里燃起了忽明忽暗的火苗儿,她不知道这是种什么感情。后来知道了,却不懂得它会夭折的那么快。
世界上的事有时来的突兀,往往心理上还没准备好,事儿就突然来到面前。有时候金雪梅也责备自己,明明又开始稀罕上朴桂东了,却偏要做出一副若即若离的样子来,真见鬼。也许恋爱就是这样子,像裹在一抹纱帐里,朦朦胧胧的,让你体味一下寻寻觅觅的感觉,总之说不太清楚。
杏堂洞五十六号楼是米黄色的,每有阳光亲近的时候,整栋建筑都折射着金晃晃的光彩,在它的周围走动,会浸入温馨而静谧的氛围中。
楼前公园里的连理树下,朴桂东经常站立着的地方。一有空闲时间,大多是星期天,他就从学校赶到这里,痴痴地看着东单元三楼明亮洁净的窗户。早晨,他看见金雪梅站在阳台上看书或者梳头的身影;晚上,他望着金雪梅窗口朦胧的灯火。他喜欢这种感觉,遗憾的是,金雪梅每次走进阳台上,眼光总是淡淡的瞄着远处,似乎在看滔滔的汉江水,也可能在看江南岸的高楼和远处的绵绵群山,一次也没看见连理树下的朴桂东。不过这也没什么,我朴桂东毕竟离她很近了。
还有那条水泥砌的光洁的甬路,有金雪梅重重迭迭的脚印,连理树上有她抚摸树体时留下的微微指纹。寻觅这些小东西,感应这些还带着她体温的小实物,也是朴桂东寂寥时最好的心灵慰籍。朴桂东还有种感觉,每当站在连理树下,就好像站在一块磁场上,总想枕着金雪梅的名字入眠。脑子里还能生出许多奇思异想,比方他想过天上赶快下一阵大雨,他可以跑到楼洞里躲雨,恰巧被金雪梅看见了,回家取了把伞给他。或者妈妈回来了,手里提了很沉重的东西,他赶忙上前接过来,跟着妈妈进了金雪梅的家。再是小贼偷窃金雪梅家的东西,被他英勇地擒住了等等。可是这些事情一件都没有发生过。
朴桂东的举动,引起了杏堂洞警所的注意。警长听了他追金雪梅的故事后,深深为之感动,拍着他的肩膀鼓励道:年轻人,再勇敢点,女生就喜欢被追的感觉。
从此,五十六号楼居民都知道,连理树下那个帅帅的男生在追三楼那个漂亮的女生。
14 嫁给我吧
五月六日,一个美丽的星期天。朴桂东按响了金雪梅家的门铃。
金雪梅从猫眼里向外瞅了一下,惊呆了,乖乖,他今天咋大胆了,竞竟敢扑门而来。金雪梅犹豫了一下,想对他说:妈妈说过的,你不应该进我家。可是想起几年来朴桂东痴痴的陪护和脸上总挂着灿烂的笑容的时候,又狠不下那个心。
她的心突突地慌跳起来,转身从柜子里抽出一件紫色盈盈的圆宝领的羊毛衫,一弓腰套在身上。又跑到化妆室的镜子前,把几绺乱发向后捋了捋,洗脸点装已来不及了,只用湿毛巾将脸润了下,抹了点羊脂油保湿膏。这时她才一边问谁呀,一边打开了门。
门开时,只见朴桂东双手捧着一丛玫瑰花,递到金雪梅面前。
金雪梅还装作很惊讶的样子,笑的却很真诚,道:你……你给我送花干啥?
朴桂东憨憨地笑着,说:“今天是你的生日,我才来送花的,记得吗?你小时候过生日,我去山上采金达莱花给你,手指都弄出了血。”他见金雪梅脸上有了灿烂的笑意,还轻轻地扭动了下身子。又憨憨地问道:我可以进屋里去吗?
金雪梅的大眼睛妩媚地挖了他一下,双手接过玫瑰花,轻轻地说了声:谢谢!你还记着我的生日,接着把张开了嘴的花苞送到鼻子下嗅起来。朴桂东见状,急忙学着她的样子,把刚才握花的手送到鼻子下嗅了嗅,手留余花香呀。
金雪梅突然不好意思起来,抿嘴笑了笑,说:“对不起,请吧,我爸爸妈妈为我的生日到酒店订餐去了,爷爷在家。”金雪梅说着转回身,捧着花向自己的房间里走去。
朴桂东高兴地迈进门槛,脱掉了皮鞋,赤着袜底迈上了柚色的地炕。他径直走进了板儿爷的房间。
板儿爷坐在地炕上,戴着花镜,正专注地看着汉字体的书。
朴桂东向他深深地鞠了一躬,说:“爷爷,您好,我是朴桂东。”
板儿爷七十岁了,身体反而比过去好多了。他摘下眼镜,看了朴桂东好一会儿,突然哈哈的大笑了几声,说:“认出来了,桂东,咱俩多少年没见面?还带点小时候的模样。噢嗬,B城这地方闹哄哄的,我不稀罕,还是平泽那儿好。”
板儿爷又咕噜了好多话,朴桂东却都没有听见,他的感官一直在触探着外间屋,隐隐的觉得金雪梅的眼光在背后悄悄地罩着自己,于是急急的和板儿爷客气了几句,就轻轻地退了出来。他刚转过身子,迎面撞上了金雪梅两只亮汪汪的大眼睛。
两人的脸面相隔很近,他的鼻尖几乎触及了她的额头,一股女人体肤挥发出来的淡淡香气又扑向他的颜面。长大后,朴桂东从来没这么近的接触过金雪梅,全身像触了电似的酥软,一阵微微的眩晕感悄悄地袭击了他一下。这并不奇怪,被一个美丽女人专注而痴呆地凝视着时,哪个男人的心旌会镇定自若呢?此时朴桂东心里滋生出一种渴望,他不知道那是一种什么渴望,好像能用滚烫的双手捧着金雪梅稚嫩的脸蛋,尽情地向她倾诉完心中全部的语言,那种渴望才会终止,然而潜意识驱使他没有急于那样做。
两人不知不觉地走进了书房,书房里很静,书架上摆了好多书,有浓浓的书卷气袭来。斑斓的阳光羞羞地撒在炕面上,屋子空灵得让人惬意起来。突然,朴桂东伸臂把金雪梅的身子堵住,红着脸近似哀求地说:“我真的稀罕你,请嫁给我吧,雪梅。”
金雪梅脸上掠过一丝羞意,身子却像条美人鱼似的从他臂弯里滑出来,侧着头笑嘻嘻地调皮起来,说:“你说什么呀?我咋没听见呢,你再说一遍!”
“我真的稀罕你,请嫁给我吧。”朴桂东说第二遍话时,底气足多了。
“那怎么成呢,你长的黑不溜秋的,像个非洲朋友,将来能挣出口饭吃吗?饿死了我咋办哩!”金雪梅继续调侃着,眼神睃视着窗外边。
朴桂东低下头,沉吟了片刻,猛地攥起拳头,道:我长的是黑点,但我的心红,嫁给我吧,我会让你幸福,雪梅,你是我生命的全部!
“哎哟,让我当你的老婆呀,天哪!你爸爸不稀罕我的,再说我们还是学生呀!”金雪梅眨动着眼睛,做出一副疑惑不定还颇有害羞感的俏样子。
“你别游戏人,快答应我吧,是我讨老婆,又不是我爸爸。大学毕业后就结婚,然后咱们去美国发展。”朴桂东说着又用胳臂挡住了金雪梅的身子,生怕她再次溜走。
两个人又一下子面对面,近得颜面上黄色的小汗毛都看的清清楚楚。朴桂东从兜里拿出凤佩,郑重地挂到金雪梅脖子上,然后从胸口里拽出自己的龙佩。两枚玉佩对在一起,似两颗心依靠在一起一样。
金雪梅从脖子上拿下凤佩,深情地看了看,然后装进朴桂东衣兜里,说:“这佩我现在不能戴,你先替我保管着。”
他的眼睛定定地盯着她,她的眼睛也定定地盯着他。金雪梅感觉到了朴桂东那粗重的鼻息,这鼻息散发着一股浓烈的男生气息,她觉得有点晕,像坐在一艘行驶在惊涛骇浪中的大船上,她想挣扎几下,却再也滑不动那柔软的身子了。
朴桂东更是激动得不能自制,他一下子就把金雪梅拥进怀里紧紧地搂起来,手不停地抚摸着她的头和圆滑的肩,脸颊紧贴着金雪梅的脸颊,浑身都颤动起来,就像干渴的土地上漫灌上了一片大水,那片土地上的禾苗树木突然都变的生动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