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学红楼解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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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章 贾元春之死(5)

这是一个绿林好汉的独立王国。

月色中,两个矫健的身影,显现在练兵场上。

一位是原神武将军冯唐的公子冯紫英,一位是原圣文将军卫冰的公子卫若兰。

冯紫英甫进入场地,便张弓一箭,朝最那头一个箭靶猛射,只听见“当”的一声,冯紫英道:“竟落地了!”

卫若兰道:“是射中上回那箭的箭尾了!上回那箭,你是正射在仇琛的脑门上啊!”

卫若兰也弯弓射箭。但他不慌不忙,未射之先,把衣襟掖好,将腰绦上挂的一只赤金点翠的金麒麟理到大腿外侧,瞄准之后,方从容射出,只听“嗖”的一声,正中另一箭靶。

两人朝那边箭靶走去。冯紫英笑道:“你这样地‘慢工细活’,在宁国府天香楼下射圃,倒能博珍大哥等哄然叫妙;用到实战上,可就未等这边箭出,只怕那边箭早飞过来了!”

卫若兰笑道:“这里靶场虽为实战而设,可处处细部,都让人想起京中射圃之欢啊!这里其实何尝不是射圃?只不过‘昔日戏言身后事,今朝都到眼前来’罢了!”

冯紫英拍他肩背两下道:“引用不伦不类!应罚你一大海!”

卫若兰道:“天下有伦有类的话都让那些道貌岸然的人说尽了!你我虽时有非伦非类之语,只要心有灵犀一点通,听来自有禅意在啊!”

冯紫英点头不语。两人走到一排靶子前,细看,原来冯紫英那新箭的箭镞竟挤进了旧箭的镞眼,落到地下的,倒是那支旧箭。而卫若兰所射,正中靶人的右眼。

冯紫英望见,月光下卫若兰所佩的金麒麟闪着诡异的光,因叹道:“你跟史大姑娘的事儿,怎么个了局啊!”

卫若兰将那金麒麟握入手中,凝视着,不禁悲从中来。须臾,他眼角反照出几星月光。

在近一年来的岁月里,冯紫英的父亲神武将军冯唐,与卫若兰的父亲圣文将军卫冰,都被皇帝罗织在一个案子里,下了大狱。冯唐前些时已瘐死狱中,而卫冰是绞监候,眼看入秋,其命无多了。他们正是抱着复仇之心,集结到这个地方来的。在父亲陷狱之前,卫若兰与忠靖侯史鼎的侄女儿,也就是贾府史太君的侄孙女、贾宝玉的表妹,已经定亲;那时贾宝玉已经与薛宝钗成婚,成婚后贾宝玉时而清醒,时而糊涂,有一回他清醒时,应邀到冯紫英家射圃,那时冯紫英家尚未毁败,到场的还有柳湘莲、蒋玉菡、陈也俊等,卫若兰自然也在;就在那一天,宝玉将一个赤金点翠的金麒麟给了卫若兰,对他说:“史湘云自小就佩有一个雌金麒麟,这个是我在清虚观得来的,看来冥冥中自有天定,现在将这雄麒麟给你,你们成婚时,恰好也就麒麟会合。史妹妹是个好姑娘,最难得的是心地阔朗、口快言直!祈祝你们白头偕老吧!”当时卫若兰接过,心中无比感激。谁知此后不久,冯、卫两家便遭了罪,卫若兰无力迎娶史湘云,而史家亦不好主动退婚。但卫若兰每日佩着这金麒麟,抚摸之中,常不禁悲从中来,长吁短叹。

冯紫英、卫若兰二人正在喟叹中,忽然耳边“嗖”的一声。一支箭飙了过来,正射在另一靶子上。接着便是笑声:“二位仁兄,快快回议事厅,好消息来了!”

冯、卫扭头一看,远处站着的,是柳湘莲。

三人一起离开练兵的台地,进入竹丛,迤逦几弯,便是一处院落,沿路都有小哨防卫,院门内外更防范森严;院中正房,便是议事厅。

议事厅里,早有人迎出,互相问安后,遂各归交椅。

坐第一把交椅者,是个不到三十岁的白面郎君。他便是有着皇族血统的秦可信。

秦可信是当今皇帝严令圈禁的人物,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原来,他在圈禁中,已早与此处的绿林豪杰们有秘密来往;这回皇帝的南狩,其大背景,是太上皇已然病危,皇帝欲趁此时机,先将江南隐患,一举铲除;皇帝也不是吃素的,他已派细作查明,秦可信人在心活,仍怀篡位之志,而且与铁网山一带的山寇勾结甚密;此次他名为南狩,实际上是銮驾先行,给过往途中的一般官民一个国泰民安的祥和观感,而暗中已调动了南北两支劲旅,昼伏夜行,一旦查实铁网山匪窝所在,随后便到,以十余倍的兵力,将那铁网山匪窝团团围住,成铁桶之势,一举剿灭。山匪既灭,再找个借口处死秦可信,便轻而易举了。折回京城,即使太上皇仍未咽气,在其弥留之中把京中的皇位觊觎者毕其功于一役地扫灭,也便无有京外之忧,更其顺手了。

但皇帝此时并不知道,秦可信已逸出圈禁地,身在山寨之中。负责监视圈禁秦可信的官员,正是取代甄应嘉的仇琛,此种官员只知借宠横征暴敛,哪儿真有效忠之心,再说也把那秦可信视为瓮中之鳖,每次传旨训话,对其百般挫辱,秦可信也一副莫可奈何、纵情酒色的猥琐之态;此次皇上南巡,并未向仇琛透底,问到秦可信现状,仇琛答曰:行尸走肉耳!其实近日秦可信已逸出,由与其身量面容相近的一个家人佯装他醉卧不起,竟未能被监视者觑破,仇琛自然也便被其瞒过。不消说,仇琛手下有的早已是只要行贿,便无不给便的人物,柳湘莲等借此与秦可信内外勾连,非止一日。

秦可信来到铁网山山寨,本执意不肯坐头把交椅,怎奈山上各位豪杰,非将他推到那头把交椅上不可,他也就恭敬不如遵命,坐了上去。大家心里清楚,要与当今皇帝对抗,把太上皇的嫡孙秦可信推出来作旗,揭穿现皇帝是靠阴谋登基,并控告他肆无忌惮地迫害皇叔、手足与皇孙,又专爱抄家敛物,以肥私蓄,是败坏他的合法性的最佳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