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此时,仓皇赶到的胤礽正偷偷地溜进殿来,悄悄地在最前面自己的位置上跪下。康熙并未睁眼,却如同长有第三只天眼。康熙问道:“胤礽?”
胤礽微微一颠:“儿、儿臣在。”
康熙问道:“你是太子,你说,该怎么办?”
胤礽道:“儿、儿臣以为,应该马上救灾、马上修河堤。”
康熙:“怎么救灾?怎么修河堤?”
胤礽:“这个……皇阿玛英明果断,自有主张……”康熙猛一睁眼,直视胤礽:“朕是有主张,朕现在要问你!”胤礽似想再说,苦于无以对答,只得低下头去。
这时,户部书办处已算出最后的结果,书办举着清单大声报道:“四贝勒,国库现存库银七百三十五万两,除去不能动用的压库银五百万两和朝廷急需支出的各项银款一百八十九万两,能拨的振灾银款不足五十万两。”
胤禛闻言一惊,他一把抓过那份清单,大踏步走出大厅,对高太监道:“去乾清宫!”
胤禛走到自己的位置,面对群臣的沉默,胤禛说道:“父皇,国库现在可用于赈灾的银子不足五十万两。又要赈灾,又要修堤,杯水车薪,至少缺银二百万两以上,这是清单,请皇阿玛御览。”
康熙的心里又是一惊。他接过太监传过来的清单,见详尽而仔细,沉默了许久。康熙的眼光在大厅里环顾着阿哥和大臣,那些大臣们碰到康熙的眼光马上把头低下。康熙复把眼光徐徐转向胤禛道:“看起来你是心中有数了,你说眼下如何处理灾区的事情。”
胤禛道:“儿臣以为,立刻拨出库银四十万两。在直隶一带向富户买粮急运灾区,以解眼下之急。其余不足之数,立派钦差前往江南筹款购粮,赈济灾民过冬,抢修已坏的河堤。”
康熙赞许地点着头。康熙的心情好了一些,大声说道:“灾患如此,皆因人事不修,人事不修,上天才降下灾祸。传旨天下,今年秋决人犯停勾一年,其余在押囚犯可赦者一律大赦!”
文武百官一起大声说道:“皇上如此仁慈,必能感动天心!”
康熙提高了声调:“至于派谁为钦差大臣,朕和上书房大臣商议后再定,其余的人都跪安吧。”
胤初如道,本该展示自己才能的机会又被胤禛抢占先机了。
其实,康熙私下里琢磨,如果太子可以毛遂自荐,主动请缨到江南去筹款赈灾,主动为朕分担一些忧愁的话,也不枉我对他废而复立的一片心呐。
当天晚上,康熙皇帝把太子和众皇子,还有一些上书房大臣一起召到乾清宫。
康熙来回踱步,好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问在场的所有人:“去江南筹款,派谁去为好?”
胤礽心里不停地打着小算盘:“二百多万银子向谁要去?就算筹到了还不得罪一大帮人?筹不到呢,差使就办砸了。没把握就千万别不能去。”
胤礽尽量躲避康熙不时向他投过来的眼神。康熙是个锐利的人,看到太子扶不起事的神色,感到失望至极。他突然感到自己是那样的孤独,自己的心思却无法被自己最疼爱的儿子看穿。康熙心想:“我一向谨慎行事,自持没有做过什么失德的事情,我怎么竟然培养了这样一个只会窝里斗的太子……祖宗的江山交到他的手里后果不堪设想。”康熙对太子的看法又开始转变了。
就在康熙皇帝一筹莫展的时候,四阿哥胤禛站了起来,说道:
“千里泽国,百万灾民,可直接关系大清的江山社稷。身为皇子,臣愿为皇阿玛分忧,为太子分劳。臣愿意去江南筹赈灾之款。苟利社稷,个人的荣辱得失臣在所不惜!”
胤禛的一席话,如寒冬里的一炉炭火,温暖了康熙早已凉透了的心。胤禛在无形中又向着大清皇权继承人的宝座走近了一大步。胤礽已经在不自觉地主动让出宝座。康熙的心里亦悲亦喜,他充满感激与赞赏地看着四阿哥,心想,胤禛倒有些像自己的性格,不畏险阻,危急时刻能挺身而出,专拣难办的事做。
不久,胤禛就和十三阿哥胤祥一起,走上了到江南筹款的道路。路上十三阿哥胤祥问胤禛:“四哥,你为什么要挑这种苦差事做呢?赈灾又捞不到什么好处的!”胤禛笑了笑说:“十三弟,我们赈灾是为了替皇阿玛分忧,但是最主要的是解救在水灾里受难的百姓。只有让百姓觉得我们大清是在处处想着他们,恩泽着他们的,他们才能更好地拥护我们大清,不是吗?”十三阿哥笑笑说:“四哥,你想的可真多啊,呵呵!”
很快,胤禛凭借着机智善变,软硬兼施,想尽种种办法,在江南富豪和盐商那里筹来大批银两。清政府把江南筹来的大批款项迅速运往受灾各地,及时制止了灾情的蔓延。
皇储与皇帝虽然只差一步,唾手可得的皇帝宝座足以使胤礽狂妄自大,唯我独尊,唯我是从……胤礽眼望着立功的机会一次次地从眼前失去。他心里既恨又怕。但他千方百计做出来的却是讨得父皇的媵嫔丽云的欢心。
皇储同皇帝毕竟还有一步之差,为了这一步之差,他必须学会在皇帝面前约束自己,伪装自己,克制自己。在经历被废黜、幽禁之后,胤礽更清醒地意识到为了这一步之差所必须付出的代价,但在约束、克制、伪装之后便是肆无忌惮的发泄与放纵,一旦脱下伪装即以十倍的疯狂、百倍的狰狞去平衡在皇权撞击下失常的心态。
于是皇太子的下属、侍卫等都成为他发泄储权淫威的对象,太子失德的传言——真实的、夸大的、编造的便一股脑儿飞进康熙皇帝耳中。胤礽在领略到皇权的至高至上后,自然又是一番约束、克制、伪装,如此循环往复,直至康熙对他彻底灰心。最不可恕的一件事是,一次太子喝醉了酒,擅自闯入大内,调戏同父异母的胞妹。
胤礽醉醺醺地走在皇宫里,抬头看看天色要渐渐地暗了,宫中也开始一个地方一个地方的上了灯,从屋子里透出的那些柔和的烛光,让他的醉意荡漾了起来。
胤礽哼着小曲儿,晃悠悠地走在这深宫大院里。心里想着:“皇帝的位子还不是迟早要成了我的!现在我唯唯诺诺地听你老头的,等有一天我当上了皇帝,我想怎样就怎样!”想着想着还偷偷地笑出了声音。他看着自己穿的太子袍,更是飘飘然起来!他飘到一处宫外,看到大门还未曾上锁,里面也有隐约的灯光泄出来,他在酒精的驱使下就径直走了进去。他一进去,刚好看到自己同父异母的妹妹,端坐在那里。格格见到身为太子的皇兄来了,素来听闻他斑斑劣迹,心里不禁打了个哆嗦。她上前做了个万福:“皇兄深夜造访,不知何事?”
胤礽也不说话,歪歪扭扭地朝着自己的妹妹走去,他用手轻佻地勾起妹妹的下巴,在她脸上喷着酒气说:“皇妹,皇兄其实爱慕你多时,你生得天姿国色,如果你从了皇兄,皇兄日后绝对不会亏待你!”
格格使劲地挣脱开胤礽的钳制,眼泪从眼角滑落了下来,她一步步地摇着头恐惧地往后退,她哽咽地说:“皇兄,你我虽然不是一母同胞,但至少身上流着同一个阿玛的血,你身为太子,流言蜚语已经传遍整个宫闱的每个角落,我一宜以为这只是太监和宫女们闲时嚼口舌,没想到你,你却……”她用袖子抹了抹腮边的泪,接着劝慰说:“皇兄啊,皇阿玛一向视你如珍宝,皇后娘娘,你的额娘也是为了生你丢了性命,你怎么就不好好珍惜,不大有一番作为,让你额娘,让皇阿玛安心?”
格格说这话的时候,胤礽一直静静地看着这个妹妹。原以为他听了这一席话之后会有所醒悟,谁知他醉眼蒙陇地看着腮边挂泪的妹妹,越觉楚楚动人。他扑了过去,一把抱住格格就要下嘴亲她的粉脸,格格大声地喊了起来:“救命啊,来人啊!”在外面伺候着的太监听到了格格的呼救声,以为是有了刺客,随即就喊开了:“来人呐,抓刺客,抓刺客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