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花栗鼠也在,难得他们合体共同出现啊!这里有点眼熟,好像是花栗鼠的办公室。三天前?原来我都浑浑噩噩过了三天了,怎么感觉不到白天黑夜,也感觉不到饥饿口渴呢?
“花栗……华隶书,你能先别问这些无关紧要的吗?打了就打了呗,那俩混蛋活该。我要看到,也会毫不犹豫,成双成对地揍他们。”
“段悠悠,如果你想让冉夏凉被学校开除,尽管煽风点火。”
“开除就开除,搞得我们多想读一样。夏夏,开除了我给你安排住处工作,咱照样过得好好的,不差那一张文凭。”
“冉夏凉不是你段悠悠。你现在要嘛好好给我坐着,要嘛出去自己先冷静一下。”
“哼!”
嘿嘿,花栗鼠果真是段悠悠的宇宙克星,我还从来没见过她在谁面前吃过鳖。
“夏夏,你笑什么?你可千万别吓我。”
段悠悠紧张兮兮的脸杵到我眼皮子底下,我嘴咧得更开:“笑你也有阴沟里翻船的一天。”
“完了,完了,真的傻了。可以请病假办休学,免遭开除了。”段悠悠抬手摸上我的额头,又是连连哀叹,又是抚着胸口喊还好。
我拉下段悠悠冰凉的手,看向花栗鼠:“华老师,晏弋的事怎么样了?”
他坐到对面,与我平视,平静地说:“学校已经和他母亲核实过了,他的确因为抑郁症休学两年。”
“所以,他没有希望保研了,对吗?”我迫切地又问。
他沉默片刻,点头道:“不仅是保研,而且学校现在认定他有伪造档案的嫌疑。因为他交给学校的人事档案里,并没有他患抑郁症休学的记录。”
“什么意思?好像很严重,难道他会被开除?”我紧张得不由自主地抓紧段悠悠的手。
“不好说。他母亲有出面和学校交涉,我不在场,只是听说,吵得很激烈。他母亲责怪学校不尊重学生隐私,学校死守他母亲伪造档案这一项不松口。最好的结局,可能是保留学籍,劝其休学。”
“那晏弋本人呢,还是没出现吗?”段悠悠反握住我的手,帮我问出我也急切想知道的问题。
花栗鼠摇摇头:“他母亲为了保护他的身心健康,说不会再让他和学校有任何联络。”
“所以我才找不到他人了,完全失去他的消息。”我深埋下头,看见左腕半露出的手表,眼泪便止不住地往下掉,打湿了段悠悠的手背,“他肯定也不想和我再联系,不然不会消失得干干净净,让我一点办法也没有。”
“夏夏,你听我说。”段悠悠心疼地捧起我的脸,帮我轻拭去眼泪,“你相信我,我的直觉很准,晏弋不是那样的人。他可能现在有什么不得已的苦衷,或者是不方便见你。你别着急也别泄气,再耐心等等,给他点时间,他会来找你的。”
段悠悠的话,似乎和晏弋对我说过的一句话重叠了。当时我没听懂,但是我一字不漏地记得——如果发生某些事,你不能接受,我又暂时无法给你明确解释的时候,你答应我,不要退缩,不要过早放弃。懂吗?
对,我不能着急泄气,更不能退缩放弃,我要等晏弋,等他来解释给我听。我仿佛找回游荡在外的灵魂,顿时清醒过来,不再混沌,不再迷茫。握住段悠悠覆于我脸上的手,我努力笑着说:“好,我等,一直等他出现为止。”
我愿意等待,但我不知道等待的期限是多久,一天,一个星期,一个月,或者更久。
晏弋的事很快在学校里传开,众说纷纭。苏童来找过我,我以为她会怪我差点害潘岳朗被开除。结果她只是来看看我,端着她惯有的高傲女神范儿,却不是来看我笑话的。
她告诉我,她看潘岳朗不会看走眼。潘岳朗能为我和晏弋两肋插刀,她虽然做不到,但她相信,我身上一定具有什么她之前没留意过的品质,让我千万别在她发掘到之前,把自己给整颓废了。想鼓励我振作就直说嘛,绕那么大个弯子,害我想半天,谢谢都没来得及说。
我不准段悠悠把这件事告诉段青青,帮不上忙她会更担心。段悠悠倒是常回学校陪我了,可明明心里有事的是我,她反而日渐消瘦。她说在减肥,饭也很少陪我吃,一到饭点就去找花栗鼠。我想,我一个人变王宝钏,也不能耽误她恋爱的大好时光,所以也不怎么主动找她。
没课的时候,我会逛到晏弋以前租住的小区,在楼下慢慢悠悠打转,抱着一点小小的希望,兴许哪天就碰到他了。养成习惯之后,这样转了有大半个月,晏弋没碰到,桃花眼付冰洋和小卖店大妈遇到好几回。
大妈总以为我在遛狗,问我狗去哪儿了。付冰洋知道我等谁,每次都陪我走两圈。不知道第几代女友一召唤,他就催着我赶紧回学校,说再转下去,这小区的幽怨氛围又更重了。
这天中午上完课,我打好饭走回宿舍,忽然接到付冰洋打来的电话。刚接通放到耳边,他就在那头火急火燎地大声嚷嚷:“冉夏凉快来小区,出大事了!快点快点,十万火急,马不停蹄地过来!”
他遇见晏弋了!刹那间冒出的第一个想法,推着我丢下饭盒,甩手飞奔。是的,一定是他遇见晏弋,还挽留住了他,所以通知我赶快过去。带着这个信念,我跑得越来越快,根本感觉不到累,只想快一点,再快一点。
冲到小区门口急刹车停下来,大门口被一群人堵住了,我扒开人群钻进去,见到的居然是一幕车祸现场。付冰洋骚包的荧光绿超跑和一辆黑色轿车头碰头撞在一起,两辆车的引擎盖都有轻微变形。超跑旁边抱着手臂的付冰洋看见我,三两步走过来。
没等他开口,我惊恐地捂嘴哽噎道:“付冰洋,你不会是把晏弋撞死了吧?”
“胡说八道什么!”他晦气地挥挥手,指着那辆黑色轿车说,“你也觉得那车眼熟吧。没错,就是你当初让我跟踪的那辆。刚才我回来,车正开出小区,我一眼就认出来了。下车拦肯定来不及,所以我一咬牙狠踩下油门,直接撞上去了。”
他得意非凡地说着,好像一点不心疼他的车,我不禁对他竖起大拇指,忐忑地问:“晏弋呢?”
“唉,他不在里面。只有个司机,刚打电话去了。喏,回来了。”付冰洋朝对面正四处张望的中年人招招手,喊道,“喂,叔叔,我在这儿,我不会肇事逃逸的。”
李叔叔!没错,他就是晏弋家那个老实又谨慎的司机。他走过来没认出我,想和付冰洋理论。怕他会凭空消失似的,我一把抓紧他的手,急切地说:“李叔叔,你还记得我吗?我是上回在晏弋房里和你聊天的那个人,我叫冉夏凉。”
“冉,冉,哦哦,小冉小姐。”他总算想起来了,因为挣脱不开我的手略显不安,“你有什么事吗?”
“李叔叔,我想问……”敏感察觉到四周围观群众好奇的目光,我自作主张拉起老李往小区外面走,“李叔叔,我有点事想找你聊聊。”
“车,我的车!”他不肯走,用力甩着我的手拖拉步子。
付冰洋跳着站出来:“叔叔放心,我来全权处理。你陪冉夏凉聊天,修车费我双倍赔给你。另外我再付你聊天费,按分钟计算,一分钟一百!”
老李吓傻了,我也听傻了。每分钟含金量太高,我压力好大,字字如金啊!
拉着没回过神的老李到小区对面的港式茶餐厅坐定,我开门见山就问:“李叔叔,晏弋现在怎么样了?还好吗?”
“少爷挺,挺好的呀。”一提晏弋,老李明显谨慎起来,如同一种习惯性的反应。
告诉自己不能太操之过急,我帮老李点了杯鸳鸯奶茶,闲聊般循序渐进地又开了口:“李叔叔,你今天到小区来做什么?怎么没和晏弋一起过来?”
“我来帮少爷把剩余的东西带回去,少爷他不方便出门。”老李斟酌着回答道。
“哦,这样啊。”我尽量不让自己显得太过迫切,慢慢喝了一口冷水,“那房子不租了吗?他什么时候回学校上课呢?”
“不租了。太太打算过段时间送少爷去德国留学。”
出国?!我岂不是再也见不到他了,再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我吐露出内心最想说的话:“李叔叔,你能不能让我给晏弋打个电话?或者,最好让我见他一面。”
老李为难地皱皱眉:“小冉小姐,我没那么大能力。实话跟你说吧,先生太太不让少爷出门,他学校里出了点事,对少爷影响挺大,不能随便见人。”
“李叔叔,求求你想想办法,我不和他见面了,求你让我和他通个电话吧。我就,就对他说句一路顺风。”强忍掉眼泪的冲动,我揉揉鼻子,妥协道。
他想了想,缓缓摇头:“对不住了,小冉小姐。你这句话,我会转达给少爷的。”
“别啊,李叔叔。”仿佛最后一丝希望即将破灭,我隔着桌子伸手抓住他的手,声音里已经带出哭腔,“我不知道为什么晏弋不能出门也不能见人,但是我确定他肯定会想见我。如果他不能见我,我要想尽办法去见他。李叔叔,你帮帮我吧,我现在只有靠你了。”
我还是哭了,无所顾忌地哇哇大哭起来,死死拽住老李的手。他要是走掉,我的希望就真的完全破灭了。老李不忍心看我哭,他低下头,猛地又抬起来,指着我左腕的手表问:“这,这是少爷送给你的吗?”
我哭得眼泪鼻涕齐流,点点头。
“这手表是少爷亲手做的,三天没出过房门。他做好之后拿给我看,问我如果送给女孩,她会不会喜欢。我还记得他拿着手表笑得很开心,好多年我都没看到过少爷那样笑了。”老李似在讲一个遥远的故事,将望向远方的视线收回来看着我,轻轻拍我的手背,像做出重大决定般,对我说,“小冉小姐,后天上午我送少爷去看病,看完病以后,我送他去和你见面。”
希望重现,我激动地站起来:“好好好,我一定等你们,不见不散。谢谢你,谢谢你,李叔叔!”
他似乎还想说什么,欲言又止,但最后只叹了口气,同我道别。临走到门口,他回头望了我一眼,我眼泪一抹,用力对他挥手,他摇着头背手走出茶餐厅。
只要能和晏弋见面,我一定会告诉他,我不退缩不放弃,可以不要他的解释。比不了他上一段刻骨铭心的恋情,我可以给他一段充满欢乐的爱情。只要他开心,我甚至可以做一个哗众取宠的小丑。
因为没有他,我不知道该怎么继续以后的生活。活得像个没有灵魂的躯壳,不如像个有血有肉的小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