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夜茫茫,无月无风.
半梦半醒之间,溪山只觉得有一个黑色的影子正伸了手来,狠狠掐在她的肩头,一直用力按下去,要将她淹没在一处黑沉沉的混沌旋涡之中.
徊魂惊梦,左臂一阵巨痛,胸口压抑得连呼吸也变的艰难,喉咙中仿佛有惊叫想要呐喊出声,辗转反侧几次,溪山终究是惊醒过来,她立坐于榻上,竟是冷汗湿透背脊.
“昭儿.”溪山唤了一声.
身边躺着的女子鼻中略有轻哼,然后睁眼坐起身来,“小姐,又是噩梦?我取灯来.”
“这梦来得蹊跷.”溪山觉得头又开始隐隐作痛.
昭儿赶紧放下灯盏,伸手去摸溪山的额头,“小姐,为何如此烫人?”
“我也不知……”话未说完,溪山竟是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和睿堂里,站满了一地的使女内侍.
信德王拉起溪山的手腕来,在脉上搭了一阵,“茂昌,去取沁神香来.”
接过一个镂空金丝外壳的盒子,信德王旋开盒盖,挑出指甲盖大小的一点浅绿香油来,然后按压在溪山鼻下.过了一阵,她终于悠悠醒转.
“殿下……”溪山接着猛咳一阵.
信德王把金盒递给一旁的陈茂昌,然后不紧不慢地答道,“你心神纷乱,肝气郁结,肺腑不畅.似乎是一贯浅眠,常年头痛不已.”
“竟然都叫殿下猜着了.”溪山只是低头苦笑.
“小姐常劝别人不要过于忧心多虑,自己却做不到.”昭儿忍不住埋怨.
溪山拢了拢被角,“惊扰到殿下和诸位安眠了.”
“你且放心睡吧.明日让茂昌去请太医来针灸一下,再开个对症安神的方子.”信德王自榻前椅上起身,又嘱咐昭儿几句好生照料的话,便回徽景堂歇息去了.
次日上午,陈茂昌领着江太医来,又给溪山看了一次,之后便用了几针,她方觉头脑心神轻快许多.昭儿又取了热敷的药袋来,替她按压额头、脊柱及肋下.
“王妃似是旧疾,每每头晕目眩,夜间又多心悸胸闷,呼吸不畅,她梦见被人压住双肩,醒来又觉手臂疼痛,虚汗淋漓,咳嗽不已,这是心肺火盛之象……只恐怕,其根源还在于心脏.”江太医出来外堂,对陈茂昌用了极低极细的声音说到.
“有何对症之法?”陈茂昌同样轻声相问.
江太医转过身去,提了墨笔,在纸上写起方子来:“如今不可滥用药材,宜先静养,先服几味汤药散剂,切记让王妃不可过度使用心力,尤其不可劳神.”
陈茂昌接过方子来一看,纸上列的都是些清心润肺的汤药丸剂,于是吩咐了内侍使女去准备.
和睿堂内厅.
“昭儿,江太医说了些什么?”溪山又咳了几声.
昭儿摇摇头,“具体言语,我也不知,江太医说小姐你还是心肺火盛,劳累过度,所以开了些清心润肺的药,陈总管已经命人去配制了.”
溪山微微颔首,“只这样便好.”
“小姐,容昭儿多嘴,都是这些年你太操劳的缘故.”
“那些年为了谢家的事情,是忙了些,所以我如今不就只图悠闲了么.”溪山只是笑着.
昭儿一边换茶水,一边继续碎语,“小姐今后真的安逸了才好……不然,昭儿想起过世的夫人了.”
“我娘?你如何想起她来.”
“小姐应该还记得夫人去世的病因吧……”
溪山面色突然一片灰白,仰头长叹起来,“是,她有宿疾,因心肺衰竭而亡.”然后她望着昭儿,“所以,你担心我有一日也象她那样,毫无征兆地就去了?”
昭儿狠狠抹了一把泪,“不,我愿小姐长命百岁.”
“放心,我不会死的……世间还有那样多的风景人情要去看呢.”溪山略略歪头,从昭儿手中接过茶盏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