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外,毛泽东在20世纪60年代同党政军的高级干部(如谭启龙、许世友等)、哲学家和身边工作人员多次谈到《红楼梦》要看五遍。其实,毛泽东是用“五遍”来强调多读和读懂《红楼梦》。
据《中华大字典》解释:“五,屡也。”苏询的“五战于秦”句中的“五”就是多次之意。在毛泽东看来,像《红楼梦》这样博大精深的文学作品,不认真地多读几遍,是不能吃透其精神实质的。
由于反复研读,《红楼梦》给毛泽东以很深的影响,在他的文章、讲话中,《红楼梦》中的成语、典故俯拾皆是。
毛泽东关于《红楼梦》的评论和批语
《红楼梦》是毛泽东最喜爱的一部小说。他在少年时代就读过这部小说,在1913年作的《讲堂录》里,便有读《红楼梦》的记载。
到陕北后,毛泽东托人从“国统区”买来《红楼梦》等中国古典小说。
1938年5月,毛泽东给鲁迅艺术学院学员作报告时说,《红楼梦》里有个大观园,大观园里有个林黛玉、贾宝玉。你们“鲁艺”是个小观园。你们也就是林黛玉、贾宝玉。但是……我们的女同志比林黛玉好多了,会唱歌,会演戏,将来还要到前方打仗。他讲得幽默风趣,既形象地说明了“鲁艺”与社会的关系,也暗示出知识分子与工农结合的重要意义。
1938年10月,在召开的党的六届六中全会休息时,毛泽东还对贺龙和徐海东两位将领开玩笑说:“中国有三部小说,《三国演义》、《水浒传》、《红楼梦》,谁不看完这三部小说,谁就不算中国人。”毛泽东问徐海东看过这三部小说没有,徐海东回答说:“没看过《红楼梦》。”毛泽东便笑着对徐海东说:“那你只能算半个中国人。”
1949年初,国民党战败求和,提出以他们“军队有确实的保障”为和平谈判的条件之一。毛泽东在《评战犯求和》这篇评论中,这样讽刺了国民党的假和谈,真反共:“大观园里贾宝玉的命根是系在颈上的一块石头,国民党的命根是它的军队,怎么好说不‘保障’,或者虽有‘保障’而不‘确实’呢?”
建国后,《红楼梦》更成为毛泽东案头的必备之书,尤其是1964年以后,他多次向工作人员要过不同版本的《红楼梦》。他读过的版本有《全图足本红楼梦》、《脂砚斋重评石头记》、《增评加注全图红楼梦》、《增评补图石头记》等二十多种,甚至还翻阅过根据《红楼梦》的故事和人物仿写、“续写”的《红楼梦补》、《红楼幻梦》、《续红楼梦》、《红楼真梦》、《红楼圆梦》等。毛泽东逝世后,他身边工作人员整理他在丰泽园和游泳池住地的图书时,就发现了线装木刻本、线装影印本、石刻本及各种铅印本等多种版本的《红楼梦》。其中影印本《脂砚斋重评石头记》和木刻本《增评补图石头记》,毛泽东阅读时都用铅笔圈画过。可见他对《红楼梦》读得是很细很认真的。
毛泽东在《红楼梦》第一回写的批语是:“此一大段是作者自道其现实主义创作方法。”在第十七回写道:“大观园的建筑结构,非精于园庭工程者,不能写出,作者真是个多才多艺的传大作家。”在第十九回写道:“此回是一篇伟大的现实主义的杰作。情切切段,是将两种人生观相互冲突的爱情,用花一样的语言,切切道出。宝玉与袭人的相爱,两方面都是诚恳的,但他们性格不同,思想有矛盾,无法统一。在袭人看宝玉,是:‘性格异常,放荡驰纵,任性恣情’。而宝玉对袭人,也只能以‘坐八人轿’慰之。意绵绵段与前段相反,这里是将同一人生观相互结合的爱情,宝玉与黛玉的相爱,不仅是真挚的,而且建筑在思想一致的基础上,是任何人不能相比的,故宝玉说:‘见了别人,就怪腻的。’他把黛玉比作‘真正的香玉’。而黛玉向宝玉说:‘真正你是我命中的妖魔星。’从袭人的口中,听到切切的箴(言?),故待之以八人大轿。从黛玉的身上,闻到绵绵的幽香,故比之以优美的童话。”“用现实的场面,具体的情节,生活中非说不可的语言,把一个封建叛逆者的形象和性格,生动的渲染出来,自然的流露出来,这是作者现实主义最成功的范例。”这段批语通过分析小说的现实主义创作成就,深刻地揭示出《红楼梦》高超的艺术价值。
毛泽东除了充分肯定《红楼梦》的思想成就外,还对其艺术价值给予极高的评价。从他批注的《红楼梦》来看,他对这部小说的创作方法、人物塑造和语言运用都赞许有加。
毛泽东酷爱《红楼梦》,《红楼梦》深深影响了毛泽东。他常常在讲话和文章中情不自禁地引用《红楼梦》中的故事和语言来说明问题。在“三反”时,他用“贾政做官”的故事教育党员干部要警惕受坏人包围;用王熙凤的“大有大的难处”来说明大国的事情也并不那么好办;用王熙凤说过的“舍得一身剐,敢把皇帝拉下马”来鼓励立志改革的志士仁人,勇于向旧制度、旧观念挑战;在访苏时,用林黛玉的“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来比喻国际形势;用小红说的“千里搭长棚,没有不散的筵席”来说明聚和散的辩证关系等等。这些引用既肯定了《红楼梦》文学语言的质朴、自然、生动、传神的风格,又说明毛泽东对《红楼梦》内容了如指掌,融会贯通,能随机应变地将其与现实生活联系起来,强化了语言的表达效果。由于毛泽东的阐发和强调,《红楼梦》中的许多话都成了人们熟悉的成语。
毛泽东为什么会把《红楼梦》当作历史来读呢?
1964年,毛泽东在北戴河同哲学工作者的谈话中说:“《红楼梦》我至少读了五遍……我是把它当历史读的。开始当故事读,后来当历史读。”
毛泽东还曾对他的表孙女说过:你要不读一点《红楼梦》,你怎么知道什么叫封建社会?他申明:我是把它当历史读的。并说,《红楼梦》是写得很细致很精细的历史。
那么,毛泽东为什么会把《红楼梦》当作历史来读呢?
毛泽东曾经说:“指导一个伟大的革命运动的政党,如果没有革命的理论,没有历史知识,没有对实际运动的深刻了解,要取得胜利是不可能的。”因此,他非常重视研究中国历史。除了广泛阅读古代史书以外,在毛泽东看来,《红楼梦》是研究中国封建社会历史的百科全书。
毛泽东说:“作为观念形态的文艺作品,都是一定的社会生活在人类头脑中反映的产物。”“人类的社会生活是文学艺术的惟一源泉。”正是基于这种认识,毛泽东把《红楼梦》看成了封建社会的活化石。从中看出了在史书中很难看到的中国封建社会的政治、经济、文化等精细历史。
毛泽东认为《红楼梦》主要是一部社会政治小说,描写一个封建大家庭内部的矛盾、纠纷和衰败的历史,读这本书可以帮助人们了解什么是封建社会,所以读书时重点应放在历史背景上而不是故事情节上。
那么,当时的历史背景是怎样的呢?
“十七世纪是什么时代呢?那是中国的明朝末年和清朝初年。再过一个世纪,到十八世纪的上半期,就是清朝乾隆时代,《红楼梦》的作者曹雪芹就生活在那个时代,就是产生贾宝玉这种不满意封建制度的小说人物的时代。乾隆时代,中国已经有了一些资本主义生产关系的萌芽,但是还是封建社会。这就是出现大观园里那一群小说人物的社会背景。”
毛泽东认为《红楼梦》是中国封建社会的衰落史。它是借一家一族的衰败展示封建社会走向灭亡的必然性。正像二知道人在《红楼梦说梦》一书中说的:“太史公纪三十世家,曹雪芹只纪一家。然雪芹纪一世家,能包括百千世家。”
毛泽东在《红楼梦》中看出了封建社会家长制的动摇。
从1959年12月9日到1960年2月9日期间,毛泽东在他主持的读书活动中曾谈到家长制。据毛泽东的秘书林克回忆:“在谈及家长制的兴衰时,主席又一次举了《红楼梦》的例子。‘贾琏是贾赦的儿子,不听贾赦的话。王夫人把凤姐笼络过去,可是凤姐想各种办法来积攒自己的私房。荣国府的最高家长是贾母,可是贾赦、贾政各人有各人的打算。”
毛泽东还从《红楼梦》中读出了中国封建社会经济关系的变化。据毛泽东的秘书林克回忆,毛泽东在谈到我国的土地所有权转换及农民的恋土心理时说:“我国很早以前就有土地买卖。《红楼梦》里有这样的话:‘陋室空堂,当年笏满床。衰草枯杨,曾为歌舞场。蛛丝儿结满雕梁,绿纱今又糊在蓬窗上。’这段话说明了在封建社会里,社会关系的兴衰变化,家族的瓦解和崩溃。这种变化造成了土地所有权的不断转移,也助长了农民留恋土地的心理。”
毛泽东从《红楼梦》中看到了封建社会走向衰落的原因。毛泽东说:“《红楼梦》第二回,冷子兴讲贾府‘安富尊荣者尽多,运筹谋划者无一’,讲得太过。探春也当过家,不过她是代理。但是,贾家也就是那么垮下来的。”毛泽东认为《红楼梦》第二回冷子兴那句“安富尊荣者尽多,运筹谋划者无一”是贾府及整个封建社会败落的关键。面对这种分崩离析的局面,即使是探春想修补这个将倾颓的家族大厦,也是无能为力的。
毛泽东从《红楼梦》中获得了丰富的历史知识。作为政治领袖,他当然希望更多的人都能从《红楼梦》中获得和自己一样的历史知识,更深入、更理性地了解中国的历史和今天的社会现实。这正是他不断推荐别人读《红楼梦》的原因之一。
“讲历史不拿阶级斗争观点讲,就讲不通”
毛泽东曾说对于《红楼梦》至少要读五遍,才能读出其中的深味,他说:“读过一遍没有资格参加议论,你最少要读五遍。这部书不仅是一部文学名著,也是一部形象的阶级斗争史……不读《红楼梦》,就不知道中国的封建社会。”
在20世纪20年代的井冈山斗争时期,他与妻子贺子珍谈到中国古典小说时,贺子珍说她喜欢《三国演义》和《水浒传》,不喜欢《红楼梦》。她认为“《红楼梦》里尽是谈情说爱,软绵绵的,没有意思”。毛泽东不同意妻子的看法,他说:“你这个评价不公正,这是一本难得的好书哩!《红楼梦》里写了两派,一派好,一派不好。贾母、王熙凤、贾政,这是一派,是不好的;贾宝玉、林黛玉、丫鬟,这是一派,是好的。《红楼梦》写了两派的斗争。我看你一定没有仔细读这本书,你要重读一遍。”
1954年毛泽东在杭州休养时,他问卫士张仙朋等人看过几遍《红楼梦》?他们有的回答看了一遍,有的回答看了两遍。毛泽东说:“《红楼梦》这部书写得很好,它是讲阶级斗争的,要看五遍才有发言权。”
作为一位一生都以解放被压迫者为己任的政治家,毛泽东在阅读《红楼梦》时感受最强烈的是其中反映的政治斗争,即统治者对劳苦大众的剥削、压迫和摧残。他说:“《红楼梦》写四大家族,阶级斗争激烈,几十条人命。统治者二十几个(有人算了说是三十三人),其他都是奴隶,三百多个。鸳鸯、司棋、尤二姐、尤三姐等等。讲历史不拿阶级斗争观点讲,就讲不通。《红楼梦》写出二百多年了,研究红学的到现在还没有搞清楚,可见问题之难。有俞平伯、王昆仑,都是专家。何其芳也写了个序,又出了个吴世昌。这是新红学,老的不算,蔡元培对《红楼梦》的观点是不对的,胡适的看法比较对一点。”
《红楼梦》自问世以来,逐渐形成了一种专门研究《红楼梦》的学问——“红学”,并且形成了有影响的两大派,即以蔡元培为代表的索隐派和以胡适、俞平伯为代表的考据派,又称“新红学”。前者将小说的内容附会历史上的真人真事,后者则把这部小说视为作者的自叙传,注意研究作家和作品的关系。对此,毛泽东在1964年8月18日同哲学工作者谈话时指出:“蔡元培对《红楼梦》的观点是不对的,胡适的看法比较对一点。”这是对以胡适、俞平伯为代表的“新红学”的历史作用的积极评价。但他们都没有像毛泽东那样,注意到这部小说的政治史、经济史和文化史的巨大价值。毛泽东是以政治领袖的身份来读这部小说,以政治斗争的阅历来理解《红楼梦》的,因而他对《红楼梦》研究的贡献是历代“红学”家所望尘莫及的。
毛泽东提出《红楼梦》第四回是全书的总纲
毛泽东说:“什么人都不注意《红楼梦》第四回,那是个总纲。还有《冷子兴演说荣国府》、《好了歌》和注。第四回《葫芦僧乱判葫芦案》,讲护官符,提到四大家族:贾不假,白玉为堂金作马;阿房宫,三百里,住不下金陵一个史;东海缺少白玉床,龙王来请金陵王;丰年好大雪,珍珠如土金如铁。”
谈到这一回时,毛泽东特别提到“护官符”。所谓“护官符”,门子向贾雨村作了清楚的介绍:
“如今凡作地方官的,都有一个私单,上面写的是本省最有权势极富贵的大乡绅的名姓,各省皆然:倘若不知,一时触犯了这样的人家,不但官爵,只怕连性命也难保呢!——所以叫‘护官符’”。可见,“护官符”是一部高度浓缩的“官场现形记”。在封建社会,具有根本利害冲突的是豪门望族与平民百姓。号称百姓父母官的各地官员,能否坐稳却完全依赖于是否对豪门望族有利,豪门望族又结成了巨大的关系网,一损俱损,一荣俱荣。在这样的社会里,哪里还有正义可言呢?因此,“并无难断之处”的冯渊之死案,“从前的官府,都因碍着情分脸面”,一拖再拖。刚刚上任的贾雨村竟把它当成晋升的阶梯,深交“四大家族”的机缘,“循情枉法,胡乱判断了此案”。四大家族是豪门,又是巨富,他们榨取人民的血汗得到的财富反过来又成了剥削人民、残害人民的基金。他们凭借巨富买官、买人,买刑,买名利,买是非……一句话为所欲为。总之,第四回从总体上概括了封建官场的黑暗,揭露了封建统治者的残酷贪婪。作为人物活动的背景,《红楼梦》中各类人物的喜怒哀乐、生死荣辱,都可以在这里找到原因。
毛泽东为什么让许世友读《红楼梦》?
1973年12月21日,毛泽东召集军队一些高级将领谈话,讲起了《红楼梦》。他对许世友说:“你现在也看《红楼梦》了吗?要看五遍才有发言权呢。中国古典小说写得好的是这一部,最好的一部。创造了好多文学语言呢。”
毛泽东之所以这样说,是因为他喜欢常读常新、内含丰富的文艺作品。他认为《红楼梦》内含丰富,百读不厌,每次阅读都会有新的收获,所以,他说《红楼梦》要看五遍才有发言权。
毛泽东为什么让许世友读《红楼梦》呢?
原来,新中国成立后,毛泽东从20世纪50年代开始就多次推荐人们读《红楼梦》。对此提议,许世友大概说过一些不以为然的话,反映到毛泽东那里,故毛泽东在1973年11月17日同周恩来等人谈话时说:“许世友反对读《红楼梦》,说尽是吊膀子。你没有看,怎么知道是吊膀子。你没有调查,就下断语,大概是听什么人说的吧。我则不然,我说它是部政治小说。”接着还引述了小说中的一些话,诸如“坐山观虎斗”,“千里搭长棚,没有不散的宴席”,“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等,来比喻国际形势,又说:“‘大有大的难处’,特别对我们有用。”
有了这个缘由,毛泽东让许世友读《红楼梦》,也就在情理之中了。
据说,许世友回到南京后,真的找来了《红楼梦》。
毛泽东其实是很赏识许世友的,不光赏识他的战功,还赏识他的忠诚、质朴、重情和坦诚。毛泽东1971年9月3日在杭州曾说:“许世友这个人是可以交朋友的。”
许世友虽然忠勇过人,但在建设时期,作为领导干部,如果只知打仗而不知其他,无疑是个缺憾。毛泽东让许世友读《红楼梦》,显然有现实的考虑,意在让他提高文化修养和政治觉悟。